問:你去找趙三文的動機是什麼?
答:跟他談談,讓他知道,我也喜歡諾諾,我要跟他競爭,讓他有個思想準備,君子先禮後兵。
問:誰先動的手?
答:是他。
問:傷得厲害嗎?
答:還好,有點頭暈,回家還嘔吐過,估計是腦震蕩。
問:趙三文出車禍的那天晚上,你在哪裏?
答:在工作室,做我的發明。
問:幾點到幾點?
答:晚上八點後進入工作室,一直弄到次日淩晨兩點,我有夜間工作的習慣。
問:有目擊證人嗎?
答:我叫過“永和豆漿”的外賣,一隻鹹糍飯、一杯冰豆漿,還有一份豬扒套餐。
問:外賣是幾點鍾送來的?
答:十一點半左右吧。
……
小宋認為,阿壺有作案時間,亦有作案動機。
“你的意思是,趙三文從門上的貓眼,或者從電子監控門的屏幕上看見了來找他複仇的阿壺,所以不敢開門,不敢下樓,而用速降器攀陽台逃走?”
浦宏鳴抽著七星香煙問小宋,小宋點了點頭。
“可是……”浦宏鳴吐出一串煙圈,接著說,“兩人曾有過一次交手,阿壺被趙三文打得一敗塗地,應該是阿壺怕趙三文才對吧?怎麼會是趙三文看見阿壺就落荒而逃呢?”
“這個嘛……”小宋撓著頭想了半天,迸出一句話,“也許阿壺沒有空手而來,拿著一隻汽油桶和一支番仔火!”
小宋最近在看連續劇《台灣霹靂火》,學會了這句話。
浦宏鳴哈哈笑了。
“你也看過車庫的錄像帶,當時阿壺並沒有進入車庫呀,趙三文朝大切諾基的車窗上看了一眼,之後摩托車才失控,他總不會看見了番仔火和汽油桶吧?”
浦宏鳴也學會了說這句。
三文的葬禮在一個清冷的下午舉行。
由於北方一股冷空氣的來襲,氣溫驟降了五度,人們紛紛在T恤外麵披上了外套,愛漂亮的女孩們不得不把涼鞋收了起來,腳趾頭露在外麵實在有點冷嗖嗖。
天空中飄著細小的雨絲,大家依次在三文的墓碑前放下一支潔白的百合,低頭表示一下哀思,就這麼簡單。
這家名叫“萬安福壽”的陵園,在蘇州的東山鎮,抬頭就見煙波浩渺的太湖,是個依山傍水的好歸宿。
上海人的骨灰,很多安葬在毗鄰的江蘇、浙江一帶,這裏地大物博,山清水秀,堪稱是大上海的後花園,後花園裏埋了不少的骨灰。
每年清明節,浩浩蕩蕩的掃墓大軍綿延幾十公裏,通往墓區的每一條公路都擠得水泄不通,由此形成了一道特別的掃墓風景。
自始至終,趙叁德沒有掉過眼淚,右手握著左手的手腕,兩片嘴唇緊緊抿著,好象在限製自己的呼吸,相比之下,在參加葬禮的人中,有些與趙叁德所在的A銀行有貸款業務的,看他們滿臉悲傷的樣子,分不清死者到底是誰的親屬。
諾諾默默站在人群的後麵,在她身邊,是阿壺。
當諾諾把三文的葬禮日期告訴他時,阿壺隻說了一句:“我陪你去。”
諾諾沒有拒絕。
一路上,諾諾一言未發,三文擔心她對自己有誤會,認為有必要澄清一下事實,就說:“三文的死跟我沒關係,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諾諾抬起頭,用一種迷惘的眼神看著阿壺,輕輕點了一下頭,說:“葬禮結束後,我想跟你談一談,關於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大概是指三文的死吧?
聽諾諾的口氣,好象掌握了什麼情況。
隻要她不對我有什麼猜忌就好……
阿壺這樣想著,被三文扁過的地方,仍然隱隱作痛。
參加葬禮的人們開始散去,有的抽煙,有的用手機,三三兩兩走向停在外麵的一輛大巴士。諾諾慢吞吞地走在最後一個,初秋的風吹在身上,隱隱的有些涼意,她感覺眼眶裏濕濕的,眼淚在噙著,隻是沒有掉出來。
她想,自己一定是愛上三文了。
諾諾被趙叁德叫住了。
之前,趙叁德隻見過諾諾的照片,照片插在三文的錢包裏,趙叁德知道,花心的兒子能把一個女生的照片帶在身邊,一定是真的喜歡她。
諾諾也見過趙叁德的照片,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是三文用的那台DELL電腦的屏幕牆紙。
“我明天會去三文那裏,收拾他的東西。如果你想拿點什麼留作紀念,就過來吧。”
趙叁德盡量說得簡單些。
“謝謝伯父,我正好想拿幾樣東西。”諾諾這樣回答。
趙叁德點點頭,轉身走了。
在這片無盡的墓碑裏,五十四歲的趙叁德,已經為自己定購好一塊墓穴,就在兒子的旁邊。
在回上海的路上,阿壺的嘴張開呈O形,沒有合攏過,因為諾諾把那幅畫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你認為三文的死跟一幅畫有關?”
諾諾搖了搖頭:“我無法斷定,這兩件事情都來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議,它們幾乎發生在同一天。”
“你沒有告訴別人?”
“暫時還沒有,我不想跟三文的父親說,中年喪子是人生最大的悲痛,我不想在他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確實,中年喪子、老年喪偶,乃是人生兩大悲痛,對趙叁德來說,兩樣都占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