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那時你在哪裏?”阿壺問洪本濤。
“我在莘莊站的店鋪跟老抽商量事情,”洪本濤補充了一句,“生意上的事情。”
“當時除了Zoe,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洪本濤幾乎沒想,肯定地回答:“這個時候她應該在診所上班,她為什麼要回家,我不知道,家裏有沒有外人,我就更不知道了。”
“那麼,除了你們兩個之外,有沒有第三個人擁有你家的鑰匙?”
阿壺不慌不忙,層層推進。
“嗯……有。”洪本濤點點頭。
“誰?”
“鬆阿姨,她是我們家用的鍾點工。每周工作六天,星期天休息,工作時間從下午一點鍾到六點鍾,她要打掃房間,還要買菜、做飯、洗衣服,這個時段通常家裏是沒有人的,診所七點鍾下班,我回家的時間就不一定了,有時晚上七、八點,有時更晚,要視店鋪的生意而定。”
家政服務員,這是對保姆、傭人、鍾點工之類的官方用語,盧灣城市花園、魯班公寓、紫荊新苑共同擁有一個居委會,設在最靠近黃浦江的紫荊新苑裏,它有一個服務項目,義務替小區居民介紹家政服務員,其中,鬆阿姨是比較受歡迎的一個,她是湖南人,燒得一手好菜,尤其辣子雞這道菜比飯店裏的還好吃,因此,她服務的客戶遍布三個小區,通常是上午做這家,下午做那家,偶爾利用中午的空檔,見縫插針再做一家,每小時報酬六元,每月掙一千五、六百,收入比下崗工人要高多了。
通過居委會,阿壺和諾諾見到了這位鬆阿姨,她四十多歲,人挺結實,那雙手青筋凸起,一看就是勞動人民的手,過多接觸了洗潔精,她男人也在上海打工,夫婦倆有一個在南京念大學的兒子,女兒在上海念中學。
三個人坐在紫荊新苑的花園裏,小區裏有一個思南路幼兒園的分部,老師正帶領孩子們在花園裏做遊戲,童聲嘈嘈。
鬆阿姨說,她下午一點鍾到Zoe家上班,先打掃房間,用吸塵器吸地板、給家具抹灰、擦拭浴缸和抽水馬桶,把留在洗衣機裏洗幹淨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晾在陽台裏,再用拖把把陽台上拖一遍,這些家務活至少花一個半小時,然後去農工商超市買菜,回來洗、燒、做飯,把燒好的菜、湯擺在餐桌上,飯在電飯煲裏,才會離開,這就是她的全部工作。
那天,她準時來上班,用鑰匙打開房門,家裏沒有人,很安靜,象往常一樣,她幹起家務活來,大概過了半小時,門鈴響,她開門一看,是兩個警察,其中一個她認識,是五裏橋警署的民警小張,經常在這幾個小區裏走動,他們神情嚴肅,走上陽台朝樓下張望,從小張嘴裏得知,女主人跳樓自殺了,鬆阿姨頓時呆若木雞,手裏捏的吸塵器掉在地上。
“鬆阿姨,請你仔細回憶一下,你來上班的時候,家裏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說家裏很零亂,有東西打翻了,地上有血跡,抽屜翻得亂七八糟。”阿壺問她。
鬆阿姨搖了搖頭說:“警察也問過這個問題,問得比你們還詳細,他們在房間裏呆了很久,東瞧瞧,西看看,我也沒有心思做家務了,就跟著警察轉來轉去,我心裏想,不管怎麼說,男主人還沒有回家,我得把這個家看好,千萬別丟了什麼財物,如今對誰都要防一手,警察也不能例外。”
“你有沒有發現桌上有遺書,或者一封信?”
“沒有。女主人是醫生,愛幹淨,桌子上從來不放信,偶爾留張字條提醒我,比如要我買一條鱸魚、做炸豬排,或者不用燒飯改煮粥之類的,看完就扔了,但那天肯定沒有,連警察都沒有找到。”
該問的都問了,阿壺想不出還要問什麼,Zoe的死亡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鬆阿姨下午一點鍾來上班,一個小時的間隔,凶手可以不慌不忙打掃現場,從容離去。
“鬆阿姨。”諾諾開始發問了。
“你回想一下,陽台上有什麼異常情況嗎?她是從陽台跳出去的。”
鬆阿姨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搖頭,看來警察也問過相同的問題。
“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陽台上鋪的是地磚,深咖啡色的,窗戶關著,因為黃浦江邊有隧道工程公司的一個水泥散裝碼頭,附近的建築工地用的水泥都來自這兒,有專門的大卡車來裝運,灰塵飛揚起來鋪天蓋地,即使31樓的高層照樣能掃出一層薄薄的水泥灰來,所以小區裏很多人家都給陽台裝了無框窗,可以阻擋灰塵。”
“陽台的門呢?”
“你是問客廳通向陽台的移門?”
“對,那扇門是關著還是開著?”
“讓我想一想……”鬆阿姨眨著眼睛想了半天,肯定地說,“關著的,不過插銷沒有閉緊,一拉就開了。”
“鬆阿姨,麻煩你把去陽台的經過說一遍,每一個動作都不要漏過。”諾諾十分認真地。
“我拉開移門,到了陽台,先把窗戶打開,給客廳換換空氣,拿拖把把地上拖一遍,然後晾衣服,就這麼簡單,沒了。”
鬆阿姨一邊用手比劃著,三言兩語就說完了。
“你肯定窗戶是關著呢?”阿壺追問,語氣有些急迫。
鬆阿姨覺得奇怪,這兩個年輕人究竟是怎麼了?問得比警察還仔細,幸虧她還沒到健忘的年齡,否則真不知道該拿他們怎麼辦。
“是關著的。”鬆阿姨肯定地說。
阿壺和諾諾交換著眼神,眼裏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前行,看到一絲亮光,原以為又是一隻螢火蟲,沒想到亮光越來越大,越來越明亮,這才發現是他們要找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