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求生欲往往使人爆發出強大的能量,安若紅象一條困在網中的魚拚命掙紮,在浴缸裏翻江騰海,水嘩嘩溢出來。
隻要水位降下來,我就不至於溺水!
垂死的安若紅陡然信心倍增,身體瘋狂扭動,如同回光返照。
浴缸馬上有了感應,嘩!!水龍頭和衝淋頭竟然同時放水,迅速補償溢出的水和被毛巾汲取的水,水量如此之大,水速如此之急,就象從消防龍頭裏噴出來的,平日裏,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水啊!
很快,浴缸再一次被注滿,安若紅感覺自己被鎖進了一個水箱,生平第一次嚐到了溺水的味道,比遊泳時不小心嗆了一口水還要難受十倍、百倍……
在跟水和毛巾的較量中,安若紅漸漸體力不支,神智開始迷糊不清,透過流動的水,她看見Zoe自始至終站在浴缸前,瞅著自己溺水的過程,那麼平靜,無動於衷。
那雙眼睛,很典型的東方眼睛,粗看是單眼皮,細看卻有一道隱在裏麵的雙眼皮,這雙眼睛曾讓安若紅著迷、嫉妒,她找過一位整容醫生,在他手裏開個雙眼皮就要五千元,可整容醫生明確告訴她,那種天然的效果,是手術刀怎麼也刻劃不出來的。
現在,從那雙很典型的東方眼睛裏流露出來的眼神,不再是嘲諷,而是同情。
Zoe,你隻要伸手拉我一把,我就得救了。
可我知道,你是不會這麼做的。
能原諒我嗎?
對不起……
這是安若紅最後的一點意識。
第二天,樓下住戶發現衛生間天花板在滴水,上樓敲門,門遲遲不開,覺得不妙,趕緊通知了居委會,居委會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死因係溺水。”
驗屍報告上,法醫寫了這樣一段文字:
“死者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個器官裏都浸滿了水,切開血管,從動脈和靜脈中奔湧出的不是血,而是水,透明的水。
“死者生前體重為五十四公斤,現在是一百一十公斤,膨脹了一倍。
“這樣的屍體,如果在海水裏浸泡了半個月,似乎還說得過去,偏偏發生在浴缸裏,而且隻浸泡了一個晚上,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最後,法醫用了簡明扼要的兩個字,來形容安若紅的屍體:
水母。
早晨,位於重慶路、建國路路口的得好麵館,洪本濤坐在靠窗的位置,眼角殘留著眼屎,慢吞吞吃著一碗牛肉拉麵,眼神呆呆的,望著外麵的車流。隨著私家車的驟增,堵車現象從上午九點提前到了八點甚至更早,上海的馬路少有公交車專用道,各種車輛混雜在一起,形成了頗具海派特色的塞車。
通常,這樣一頓早飯,他要吃上半小時,然後騎自行車去必勝客上班。
別人一早上班風風火火如急行軍,洪本濤卻是悠閑,因為起床早,差不多每天早晨五點鍾,他就會醒來,再也睡不著了。
因為想Zoe。
兩人各忙各的,一起吃午飯的機會基本沒有,晚飯也說不定,因為下班時間難以確定,隻有早飯可以保證在一起吃,他們邊吃邊聊,洪本濤習慣喝一杯牛奶,在兩片麵包裏加一片澳洲奶酪,Zoe對他說,奶酪多吃不好,悄悄把奶酪換成了花生醬,漸漸洪本濤也吃習慣了,Zoe喜歡吃中式早點:菜包、肉包、豆沙包、花卷、雞蛋餅,加上一碗摻了肉末的皮蛋粥,天天翻花樣,因為離農工商大賣場很近,Zoe讓鬆阿姨提前一天買好,放在冰箱裏,早上隔水蒸一下,很快就能吃了,洪本濤吃完自己那份,看著琳琅滿目的早餐,忍不住也嚐一點,於是鬆阿姨購買的數量隨之增加。
這樣的早餐,一去不複返了。
由於生意上的壓力,洪本濤的性能力大不如從前,他認為自己有早泄的問題,Zoe溫柔地對他說,沒關係的,我不在乎時間長短,隻要放進去就舒服。可在要強的洪本濤聽來,隻是一種安慰罷了。
奇怪的是,他跟安若紅上床,這個問題就消失了。
老實說,除了胸脯比Zoe稍微大一點,安若紅其餘的地方(包括性情)都不能與Zoe相比,在很多地方,他看不慣這個女人,比如做愛後,Zoe會讓他好好休息,不跟他說話,最多輕輕撫摸他的頭發,安若紅卻不停地說話,見他不理不睬、一副疲倦的神態,會把他推醒,“哎,我的話你聽見沒有?”然後把剛段內容重複一遍,真是活見鬼,難道她不知道男人做愛以後需要休息?
每次做愛後,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該分手了,可幾天一過,忍不住又想起了安若紅的身體,象吸毒一樣上癮了,他期待著對她身體的厭倦快一點到來,那樣就可以理直氣壯提出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