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那時誰能在乎時間的準確性呢?還沒有製裁延誤的法令,物理和天文學尚不需要精確到分秒。客棧不會按時關門,火車也按需要起始。傍晚有宵禁的鈴聲,夜晚靠星鬥來判別時辰。如果生命靠事業來換得,而人又未必能活足夠長,但可能活得更心安理得。
高尚的情操充斥著人的心靈,追求藝術上的傑作,兩個世紀才修一座教堂,畫家一生僅二三幅作品,詩人一世惟傳一闕,而精品典範,萬古流傳。
當科學邁進精確的門檻,鍾表業隨之發展,雖然總要麵對難以克服的障礙。時間的規律性測量正當徘徊不前時,佐奇瑞發明了控製擺輪的設備。將鍾擺置於恒力之中,便使它的精確規律性成為現實,這一發明使他大喜過望。自負如同溫度計中的液體水銀,最終導致超出了理智的控製。
他類推出一個自感唯物的結論,當製表時,他認為自己找到了靈與肉統一的奧秘。
所以,今天,當他發覺自己的話對沃伯特產生的影響很大時,他用簡潔的語氣說:“你認真審視過自己嗎?沒有,但是你可以用科學的眼光,看出上帝與我在工作中的親密聯係。因為我從他的發明身上,發現了鍾的齒輪的連接方式。”
“師傅,”沃伯特很焦慮,“沒有生命的銅鐵怎麼可能構成靈魂的機器呢?正像風兒吹開了花朵,我們感到靈魂的生機,難道我們的四肢會靠齒輪活動嗎?那思維是如何運行的呢?”
“這是兩碼事。”佐奇瑞溫言道。但他還是很固執,如同飛蛾不顧一切地奔向火焰,“要明白發明擺控裝置時的初衷,當時鍾運動得很沒有規律,我清楚它們的機製達不到,因此必須將其置於恒力控製之下,我靈機一動想到了平衡輪。於是我成功了,它的運動有規律了。這難道不是奇妙的想法嗎?它在運動時所損耗的動力恰是使它保持有節律運動所需要的!”
沃伯特表示理解。
“那麼,沃伯特,”佐奇瑞變得精神百倍,“再審視人體,難道你不知道其中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種是心靈的,一種是肉體的——換種說法,一種機製,一個調節器。生命的源泉,即機械裝置是靈魂。不管是重量或是彈簧,還是某些非物質的影響,都是在心髒中。不過沒有肉體的話,運動就失去了平衡,當然,沒節律也不可能!因此心靈由肉體來調節,正像平衡輪使它有節律的擺動一樣,這毫無疑問。假如人生病,總之,是肉體功能得以適當調節,比如吃得過多、喝得過多或睡得過多要生病一樣,等等。在我最初的想法中,肉體在擺動中消耗的動力要由靈魂輸送進去,那麼,靈與肉之間的和諧統一又靠什麼,還不是那隻奇妙的擺控裝置?齒輪與齒輪憑借它才緊密結合在一起,這就是我的發明和應用。生命對我而言已不再是秘密,它隻是一種靈肉的機製而已!”
佐奇瑞在自己心目中高大起來,幻覺將他捧到了神秘的宇宙中,但吉朗特,他親愛的女兒,在門檻上聽到了這一切!她撲進父親懷中,佐奇瑞擁緊她。
“出什麼事了,乖女兒?”他問。
“如果我這裏僅有一根彈簧,爸爸,”她把手指著心口,“我就不能這麼愛您了。”
佐奇瑞凝視著女兒,沉默良久,突然,他大叫一聲,手捂著胸口摔到舊皮椅上,昏迷過去。
“爸爸,您怎麼了?”
“來人!”沃伯特大叫,“斯高拉!”
沒有斯高拉的回答,前麵有敲門聲,她開門去了。當她急匆匆趕到工作室,佐奇瑞早已醒過來了,沒待老傭人開口就對她說:“不用說,老斯高拉,肯定是又有人送來一塊見鬼的走不動的表。”
“老爺,是這樣!”斯高拉邊說邊把表遞給沃伯特。
“我的心永遠不會錯!”老人淒涼地說。
沃伯特接過表,小心翼翼地上了鏈,但還是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