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六章 世上誰知滄海事,起伏變化總無常(1 / 2)

數十萬妖物被困於山穀大陣中,大陣已岌岌可危,維持陣法的隻有沈堪一人。當浮蘇到時,沈堪已幾近垂死邊緣,看到浮蘇來,他心神一鬆,大陣瞬間便有破碎之危。林壑二話不說,熟絡地接過陣法維持的重任,席地坐於陣盤中央,雖則此世他修為還低微不值一提,但他自身明白自己身上負有怎樣的氣運與能量。在場的人裏,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坐鎮於此鎮壓群妖。

將沈堪扶下來,天宸看一眼道:“不用給他丹藥,隻會死得更快,浮蘇,他有話與你言說。”

聞言,浮蘇彎腰蹲下來,看著靠在石上的沈堪,麵色白中泛起一層詭異的金色,殘陽照在他臉上,添上一抹豔色。這個人,浮蘇永遠記得蒼詰的評價,心術未必不正,隻是易為小事遮蔽:“沈師叔。”

“別……別忘了,你承諾過的,已身死道消同門的蘊魂珠都在我乾坤戒中。還有,如果見到令尊,告訴他,我們皆不曾負十六都之名。”沈堪說完,看向浮蘇臉上忽有笑意,聲音已漸微弱下去:“有句話,我從不曾與令尊說,請代為轉達,抱歉,為人背叛如鯁在喉,背叛人者亦身負枷鎖。若有來世,但願能償還這一世的知交之情。”

“如果沒有原諒你,沒有放下當年的事,家父無法入聖境,所以就算家父此時不在此處,我也能替家父說一句‘沒關係’。”當然,如果蒼詰在,就算會說“沒關係”,肯定也會在這三個字後邊加一句——老夫早就忘這事了,而且老夫一直恨的是自己識人不清。別以為蒼詰超凡入聖就真成聖了,人家是情聖,七情六俗一點不缺,脾氣還在呢。

“嗬嗬……”沈堪輕笑兩聲,沒再說什麼,他清楚得很,秦業自負如廝,哪裏會隻一句簡單的“沒關係”。不過,已經不重要了,世上誰知滄海事,起伏變化總無常,來生如何,誰知道呢,他所求不過此生無憾而去。

沈堪就這樣含笑而終,氣機一斷蘊魂珠片刻既出,接過蘊魂珠以及因主人故去而消去靈魂印記的乾坤戒,浮蘇輕歎一聲,沒再說什麼。收好乾坤戒,看向山穀中,在山穀裏,她看到了那蛟龍也在,蛟龍若能再修,或可成為神獸,但這麼驕傲自負的一群人,是怎麼也不願屈就在一具這樣的軀殼裏的。

除了蛟龍,還有更多浮蘇不曾見過,卻目光充滿期待地看向她的妖物,其實那些都是她需要稱一聲師叔或師叔祖、師伯祖的人。靜靜地回望,浮蘇重重一點頭,暗道:“我答應你們,你們一定有幹淨完整的靈魂轉世投胎,我答應你們,你們一定有美好的來世可期,而不需再背負任何孽債。”

散落各處的那些蒼詰曾經的同門終都欣慰的收回視線,山穀中,妖物依然在不停的廝殺,妖物的數量一直在減少。天宸看向浮蘇,浮蘇搖搖頭,天宸便明白了浮蘇的意思。

天宸可以現在就開始頌經課咒,減少血腥殺戮,但妖物若死得多一些,存活的數量少一些,他頌經課咒的消耗便會小一些。浮蘇搖頭是因為,十萬年來與妖物們虛與委蛇,在此刻這不僅僅隻是殺戮與死亡,而是他們的尊嚴與驕傲之戰,最後的放縱。

直到最後,打累了,打得滿穀屍如山血如海,浮蘇才看向天宸:“可以了,天宸,答應我一件事,好好活著,我不要什麼來世,隻要今生。我不是祝安安,對一個失去前世記憶的人,我不感興趣。”

祝安安側目望一眼,然後搖搖頭:拿我說什麼事呀,我們能一樣,也不看看那坑貨不死一回之前到底有多坑,現在明顯好多了,我感謝漫天神佛都來不及。宸君至多有時候氣盛一些,橫一些,不講道理一些,好歹沒有越親近的人越坑的卑劣愛好好吧。

流光:您這叫膝蓋中了好多箭。

“好,仙子有命,蔫能不從。”天宸溫柔的讓祝安安都想揉眼睛,這還是那個萬花叢中過,誰想吃來吃的天宸?

“我現在好想掐死胖包子。”浮蘇看祝安安,祝安安做個“你請便”的手勢,胖包子可憐兮兮地看看大陣,表示自己現在還有用,掐死劃不來。

揉揉浮蘇被風吹散的頭發,天宸不顧眾人都在,在浮蘇唇角印上一吻,然後便轉身祭出紫金蓮花座盤腿於上,紫金禪杖便立在蓮花座上,紫金缽被托於右手,左手結圓滿明光印。在第一聲咒言頌出時,整個天地間都回響著這一聲,仿佛有無數張嘴在傳播著一般,回響悠長不絕。

天際,有金光隱隱穿透雲層,再穿透妖獄的無邊妖息,僅照於天宸一身。若仔細去看,那金光裏仿佛也有一人,坐於蓮台上,雙目微垂看向世間萬物,既似有憐憫,又似不過是在笑蒼生如愚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