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磯,北美最大的“彎掰直”組織——號稱通過祈禱可以把人從同性戀變成異性戀——基督教福音派反同性戀團體出埃及記組織了聲勢浩大的反同示威活動,數百名出埃及記成員舉著“gad hates fags(俚語男同蔑稱)”的牌子招搖過市,引發了當地同性戀組織的強烈抗議,一方朝對麵人群扔了□□,另一方回以石頭、瓶子,隨後兩隊人馬立刻打了起來。最終這起衝突造成五人受傷,包括一名警察,警方逮捕了四人,並撤銷了出埃及記的遊/行許可。
亞特蘭大和洛杉磯的市長先後發表聲明,譴責兩次遊/行活動中出現的暴力行徑,並呼籲市民停止分裂和對抗,一起行動起來對抗仇恨。
“在二十一世紀,在多元化的洛杉磯,任何人在任何地點都不應該因為自己同性戀者的身份而感到恐懼。”洛杉磯市長在電視上再三強調:“我們也絕不容忍任何暴行。所有的洛杉磯人都應該團結行動起來,反對仇恨和任何形式的暴力。”
這番呼籲一開始取得了不錯的安撫效果,但是,當媒體披露紐約警察局已經結束針對漢克·奧爾森的調查,曼哈頓地區檢察官辦公室決定以傷害罪的罪名起訴奧爾森後,人們的神經再次被挑動了起來。
這一次,矛頭甚至直接對準的是聯邦政府。
在這裏,不得不提到一部法律——《仇恨犯罪法》。1969年,聯邦政府通過了《仇恨犯罪法》,這部法律規定任何組織團體不得宣揚挑動群體間的仇恨,任何個人在公共場所發表仇恨言論都是違法的。
這部法律出台的年代特殊(馬丁·路德·金死後第二年),很大一部分目的是為了平息黑人族群的憤怒,適用範圍也隻包括了以種族、膚色、宗教和國籍為借口的犯罪,並沒有涉及到性別、性傾向的犯罪,所以多年來一直被婦女團體、lgbt群體詬病,因為對犯罪的懲罰量刑過輕,連有色人種群體也頗有不滿。
紐約警方是以仇恨犯罪的名義對案件進行調查的,但因為《仇恨犯罪法》的適用範圍並不包括針對同性戀的犯罪,地區檢察官也隻能以傷害罪的罪名起訴漢克·奧爾森——這首先讓同誌群體感到不舒服,其次是女性群體,因為這部法律也不保護她們。再然後是黑人組織和其他少數族裔,他們提起了1998年黑人詹姆斯·伯德在德克薩斯州被三名白人種族歧視者殺害事件,抨擊這部法律過於柔和而威懾力不足,無法真正對有色人種起到保護作用。最後抗議的是一些少數宗教,他們也談論到了2001年9月亞利桑那州一名信奉錫克教的加油站老板因為被誤認為是穆/斯/林教徒而被凶手報複性殺害的案件,希望政府能夠修改法律為他們提供更多的保護。
連續幾天,lgbt、有色人種和女權團體都聯合起來,在國會大廈前舉牌抗議,他們重新提起了馬修·謝潑德、詹姆斯·伯德和喬納森·貝茨的名字,強烈要求修改《仇恨犯罪法》,即將法律的適用範圍擴大到性別、性傾向、國籍、膚色、殘疾、宗教、變性、政黨等方麵,並要加重懲罰用危險武器造成的暴力犯罪。
以往時候,這三個團體中任何一個行動起來,都能令國會山感到頭疼,現在他們聯合到了一起搞事情,直接把示威抗議變成了又一次平權運動,並帶往了一個轟轟烈烈的新方向——足以引起白宮重視的那種。
現在不止全美,就連其他國家也在關注事件發展,尤其是歐洲地區的團體,分分鍾都能給大洋彼岸的遠房表親美國以響應,就像六七十年代不止一次發生過的那樣。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跟喬納森·貝茨有關又無關了,他就像是一塊多米諾骨牌,引發了一係列的連鎖效應,事件變化之快、影響之大恐怕事前沒人能預料到。
而且現在沒人敢斷言,之後還會不會有其他的演變,會不會最終引發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就像石牆酒吧遭遇警察突襲、米爾克遭刺殺、克林頓總統簽署“不問不說”法案的最初,人們也沒想到,不過是在美國平和的表麵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就讓早已隱藏著、發酵著的社會矛盾像毒瘤一下子顯露爆發了出來。
但是能夠確定的是,等到美國同性戀合法的那天,喬納森·貝茨這個名字,肯定要被寫入到同性戀平權史中去。
……
“——多年以來,不少民間組織和議員都提交過議案,旨在加重懲罰以種族背景和性別、性傾向為由引起的暴力犯罪,但每次議案提交到國會,都會引起共和黨議員和民主黨議員的激烈交鋒。以基督教聯盟為主的右翼宗教組織認為不應該為同性戀者和有色人種提供‘特殊保護’,因此對共和黨議員施加了強大壓力,使該議案在國會屢次受挫。”
“隨著示威遊/行規模的不斷擴大,議案被再一次提交到了國會,將經由眾議院進行投票。日前,白宮發言人弗萊舍在例行記者會上對外表態,布什總統尊重每一名公民生活的方式,無論他們是不是同性戀,都不應該因為自己的身份或個人特征,被罪犯當做侵害對象。漢克·奧爾森的罪行不僅製造了身體傷害,還試圖傳播恐懼,給公民帶去精神傷害,白宮支持法律對於這樣的罪犯施予更嚴厲的懲罰。”
“眾所周知,布什總統一向有著堅定的反對同性戀婚姻的立場,白宮此次非同尋常的表態,是否意味著布什的堅定反同態度正在發生轉化,新的《反仇恨犯罪法案》有了通過的希望”
亞蒙·高夫曼按下遙控器,電視裏穿職業套裝一臉嚴肅播報新聞的cbs主播立刻消失無蹤。
“瞧見沒,威爾,形勢正在好轉,就算沒有你也一樣。”
“你看起來太緊張了,阿米。”威廉將剛煮好的加了三倍糖的咖啡遞過去:“放輕鬆,我沒有去華盛頓參加遊/行的打算。”
而這正是猶太經紀人所擔心的。喬納森·貝茨的新聞,亞蒙·高夫曼一開始也從電視上看到了,當時他隻覺得這是一個普通的社會新聞,除了覺得同情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感受,在人人喊著自由開放其實現實生活遠沒那麼和平包容的美國,作為一個公開出櫃的gay,總有些不可避免要承擔的風險。
這份隔岸觀火般的冷靜並沒有維持多久,第二天,他先是被氣勢洶洶的芭芭拉·威爾遜打電話吵醒,然後就從電視新聞上看到了剛剛從紐約醫院出來的威廉。
威廉對喬納森·貝茨事件的關注引起了亞蒙·高夫曼和芭芭拉·威爾遜的極大恐慌,他們既擔心媒體歪曲糾纏,唯恐天下不亂的給威廉虛構一個“喬納森·貝茨哈佛同性密友”的名頭,又害怕威廉為貝茨的遭遇憤慨不平,衝動之下出櫃,然後整個好萊塢(或許不止好萊塢)就要迎來大地震了。
以威廉現在的影響力和地位,如果他真的出櫃,恐怕會立刻遭到極端反同人士的敵對,在這個風口浪尖上,甚至可能遭到襲擊刺殺,一想到這樣的惡性事件有可能發生,亞蒙·高夫曼就心生恐懼,他想到了約翰·列儂,想到了肯尼迪,甚至想到了朱迪·福斯特和裏根。
亞蒙·高夫曼甚至找了個工作上的借口,專門讓威廉飛回洛杉磯,然後又找其他事情絆住他,還攔下了他去華盛頓和麥當娜一起演講的機會——雖然那隻是一封麵向大部分好萊塢電影明星派送的活動邀請。
好在喬納森·貝茨事件本身的導/火/索的作用,連帶引起的其他抗議活動和對美國政治、社會、法律的研究討論吸引走了絕大部分的關注度,沒有哪家媒體盯上威廉的性向不放,他們都忙著去拍國會山下的演講遊/行或是去采訪敢於在此刻發聲的名人明星,並沒有出現亞蒙和芭芭拉所擔憂的發展。
但是亞蒙·高夫曼仍然不能完全放心,因為威廉太沉默了,他除了每天看看新聞報紙了解一下最新進展外,其他什麼都沒有做,這反而是最不正常的。猶太經紀人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威廉一定在計劃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