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兒子已經開始吃飯,我一點食欲都沒有,將房間門關上,又開始撥軒的電話。剛撥過去,就被他掛斷,我正欲再撥,他已回撥過來:“你又亂攪,我剛才真的是在和幾個朋友談點生意上的事情,這下好了,他們聽到手機瘋狂地響,問我怎麼回事,我說家裏有點事情,他們就讓我趕快回去,說事情照樣幫我辦,就不要我請客了,你看你,幫我省了很多錢了”,他竟然還能調侃,我已經恨得咬牙切齒。“我才不信呢呢,你剛才一定是跟個女人在一起吧,我說你下午怎麼會假惺惺打個電話給我呢,就是怕我再給你打電話,你又不方便接,對不對?”,我明諷暗刺。“你看你,為什麼老是不信任我呢,你說兩個人到現在了,你這麼不信任,怎麼處下去呢?剛認識你那陣,我可能是有點說不清楚的事情,但現在真的沒有了,你說我哪來那麼多精力呀,再說,還有誰能比你更好呢”,軒軟語哄我。我不依不饒,認定他剛才是和某個女人在一起,他怎麼解釋也沒有用,隻好說:“要不,我去你那陪你一會,不過,我要是今天來的話,隻能呆到十點鍾就要回去,最好明天,我明天去你那陪你,給你買花陪罪,好不好?”。
我已經同意不要軒來了,可是當他到了自家樓下,告訴我說手機沒有電了,有什麼明天再說的時候,我突然發了神經:“我現在不開心,你現在就過來”。“不行,我不來了,我剛才說去你不要,現在我已經到家了,你又叫我再去,你不是在折磨我嗎,明天再說吧,我的手機沒有電了,掛了”,他有點發怒。“你要是不過來,我等會就打電話到你家!”,想到他立刻要回去陪另一個女人,我的歇斯底裏爆發了。“隨你吧”,他的這句話剛傳過來,電話就斷了。我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的提示音。我在房間裏來回轉著,兩腿發軟,頭皮發麻,我告誡自己:“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我閉上眼睛,祈禱上帝:“上帝呀,請你讓我平靜下來吧”,可是一睜開眼睛,我依然象一個上緊了發調的玩具,在能量沒有消耗完前,機械的滑稽地依慣性運動。我再次撥了軒的手機,他沒有接,我的牙齒快把嘴唇咬破了,憤怒,怨恨象掃帚一樣擊打著我,我撥了那個我熟悉的卻從來沒有打過的電話,他家的電話。電話剛響,就聽到了軒的聲音。“你不接我電話,對嗎?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家裏電話是嗎?”我的聲音是陰冷的,我的表情一定是醜惡的。“哦,我剛才手機沒有電了,你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他在支吾,看來,他的家裏是有人的。我不作聲,也不掛電話,他喂了幾聲,就徑自掛了。我再次撥了過去,軒此時的聲音明顯的憤怒了,他也失控了,對著我就嚷:“你什麼意思,你就是想告訴她對嗎?好,現在我就把電話給她,你跟她說!”。我被他說楞了,還沒有回過神來,那一頭的電話已經傳來一個女人尖細的聲音:“你是誰呀?”。
軒的妻子,在和軒交往的一年多中,這個女人在我的心裏隻是一個符號,一個概念,一個虛無的存在,我從來沒有去想過她的樣子,她的性格,她的喜怒哀樂,但此刻,當我直麵她的聲音,當我真切的感覺到這個橫亙在我和軒之間的女人時,我突然象一個瀉了氣的皮球,疲軟無力,甚至還有些許的恐懼。“誰呀?”,她沒有聽見我的聲音,又問了一遍,音色清脆也有力度,標準的北京女人。我握住電話的手有點顫抖,在工作中,我也算經過大場麵的人,無論是跟老外談判還是給幾百個人做報告,我都是鎮定而從容的,但此刻,我怎麼也抑製不了自己的慌亂。“我找你的老公,請把電話給他吧”,我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她楞了一下,叫軒:“找你的”。“我沒有什麼可跟你說的了,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有點小權利我們就怕你,我們之間的事情從現在開始徹底結束,你要是還有什麼話就跟她說吧”,軒不知道是從哪裏衝過來的,對著我的耳朵怒吼了兩句。這個曾經被我當英雄一樣欣賞與愛慕的男人,我已經無法從他的聲音中去想象他的表情和他的內心,就象電視畫麵中突然放大的鏡頭,大到虛了視線,大到脫了原形。
這個男人,曾經告訴我,我是他的寶貝,是他的眼睛,是他最愛的女人,是他生命中不能舍棄的最重要的東西,此時此刻,在另一個女人的麵前,在這個他不止一次的說過已經不愛了的女人的麵前,在表演一個捍衛外敵入侵的鬥士。我不禁啞然,但卻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種情感,頃刻間滑出了我的心,我的頭腦,我的身體,而另一種情感,似仇恨,似鄙夷,似憤怒,似憂傷,倏忽間聚攏而來,頃刻間令我變得麻木而冷酷。“嗬嗬”,我冷笑兩聲,“那我就跟她說吧,你把電話給她”。我的話音剛落,那個女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要跟我說什麼,你說吧”,她的聲音略微有些激動。“我,”我有點語塞,在她的麵前,我還是占了下風,“我是你老公生意上的一個朋友,他欠了我錢不還,我現在跟他要”,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編出這麼一段話。“他欠你多少錢呀?”,“五千”,我隨便報了個數字。“你別聽她胡說,根本就不是欠錢”,我聽見了遙遠而來的軒的咆哮,“你不是要跟她說嗎?怎麼又不敢說呀?你不要又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咆哮由遠而近,震了我的耳朵,我的每一根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