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夢罷了,隻是這次自千冥口中吐出的兩字,似又有那麼一些不同之處,入夢,便是踏入一個人的回憶。
回憶,是每個人都曾擁有,卻再也得不到的東西。
周凡靜靜躺在床上,如上次入夢時一般,隻是這次,他的麵上似多了些惶恐。
“周公子不必擔心,此番是你入夢,而非我入你夢,”千冥難得對著陌路淡淡舒展了笑顏,帶著些安慰,“我隻是幫周公子看清自己的過去,並無其他,又或者,周公子是在擔心其他?”
“興許是害怕麵對過去,倒不妨事,千冥姑娘不必管我。”周凡苦澀勾唇,當真是要回到過去嗎?當真能夠,回到那時嗎?就像,再次經曆一般。
“冥兒,可要我幫你做什麼?”林陌辰先是安慰地對著周凡笑了笑,而後討好般到了千冥身側。
“陌辰可知‘夢回’為何物?”略想了想,千冥淡淡開口,倒是沒直接回絕對方。
“‘夢回’?也是一種術法嗎?和‘入夢’可有相似之處?”林陌辰托著下巴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手上那本典籍,“冥兒你等我片刻,我興許能找到呢。”
話剛說完,人已沒影了。
“千冥姑娘,可是有話要說?”周凡心思細致,似看出千冥神色不對,見此時林陌辰出去了,忙抓住機會追問。
“無甚,不過夢回雖是虛境,卻十分真實,好似從頭經曆一般,且夢回之人無力作何改變,你可懂得?”千冥抿唇,心知這於周凡而言大概十分痛苦。
“早在姑娘提出此事時,在下便已暗做計較,此時既是躺下,也是想得清晰了,隻是還要勞煩姑娘。”周凡淡然地笑了笑,像是當真並不介懷。
“既是如此,便開始罷。”千冥點頭,抬起手臂,已將靈力渡入周凡體內,周凡隻緩緩閉了眼睛,便沒了什麼動靜。
“冥兒——我大體翻了一遍,可並未找到夢回之法呀。”不多時,便自屋外傳來林陌辰沮喪的聲音。
千冥起身,淺笑相迎:“他已入夢,你我且去旁處候著。”
林陌辰先是一愣,轉而撇著嘴往屋裏看:“你怎麼都不等等我啊?還是說,你根本就是故意支開我?”
“怎麼會,不過怕誤了時辰。”千冥依舊溫存地笑,牽著林陌辰出了客房,心中略微歎息,也不知那夢中之人會遇到怎樣一番景致。
再看周凡此刻的處境,隻見弦月當空,隱約映著寥寥數星,縱是如此,卻也看不清周遭景致,周凡有些目眩地行走著,隔了半響才辨出這裏竟是自家府邸——周府裏的一個院落。
依舊緩緩走著,周凡不知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更不知自己為何要這般似漫無目的般行走,然而一切似乎都已不受自己控製,包括這具熟悉又陌生的身體,所以很無力地,周凡隻得用餘光瞥向周遭,腦海中便如遭雷擊般突然震住,這——這竟是自己與墨兒成親那晚,大紅的綢緞將整個府邸裝點得異常喜慶,再盡力往下瞥,果然,自己身上穿著的正是那一襲紅袍。可那時自己怎會出現在這裏?記憶中,似乎並沒有類似場景,然腳下依舊緩緩邁著步子,一步、又一步,這腳步絲毫不顧及周凡此刻的震驚與無措,又好似是在沿著某條注定了的軌跡,一步步靠近,生命的轉折點。
清風襲來,周凡這才覺出些清涼,是了,那時該是九月初,天氣早已轉涼了呢。
不知不覺間,當周凡的腳步終於停下來時,便是置身於那座閣樓之下了,那座閣樓嗬,即便此時見了,依舊有讓人心悸的疼痛自心口傳來,讓人措手不及。
微微抬頭,應著初秋的瑟瑟微風,周凡不願去看,卻終是瞥見了黑夜裏那抹銷魂的紅色,那是,墨兒。
追隨著那身影,好似鬼魅般飄到了閣樓之上,接著,周凡的眼睛徒然睜大,好似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果真如此,竟果真是這般,周凡在心底喘著粗氣,那個人,那個墨兒在新婚之夜前來尋覓的人哪,果然是自己的兄長,當真是可笑,自己不是早已料想到了嗎?為何此時親眼得見了,竟還是鑽心地疼痛?
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看著,周凡想要用力抓住什麼,卻根本使不上力氣,是了,這隻是曾經的場景,自己不過借著那雙眼睛,看清了這一切,而那時的自己,大概是驚得呆住了罷,竟隻是這般傻傻地站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