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 番外:道不盡一場夙願(1 / 3)

在我八歲時,弟弟終於降生了,我能看出爹娘的喜悅,也很開心自己多了個肉團團一樣的弟弟,可是才過了幾天,爹娘臉上的笑容便被愁悶替換了,我不知這究竟是為什麼,卻迎來了一個驚喜,母親竟然破天荒地為我做了一件新棉襖,可便是在隔日,父親便拉著剛穿上新棉襖的我來到了鄰村,童養媳,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卻也存在了一世。

“俺家這丫頭乖得很,會做飯、洗衣,您可幫忙擔待著點。”父親對著那婦人點頭哈腰的模樣,分明那麼陌生,可我站在一邊看著,竟覺得無故地厭惡。

“呦,這丫頭,長得還真是標致,程子肯定喜歡,您呐,就放心地把人給留下罷!”那婦人伸出手想往我臉上掐,我忙躲到父親身後,卻立馬被父親揪了出來。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父親冷著臉訓斥我,我卻有些聽不明白,被一個陌生人掐,難道便是懂事了嗎?

“罷了罷了,您也且回去得了,人呢留在這裏就是了。”婦人訕訕地笑著,又伸手過來拉我,隻是這次我便不敢再躲了。

眼看著父親又和那婦人說了幾句話,便要離開,我正想跟上,卻被那婦人拉住了:“乖孩子,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了,走吧,快跟我回屋去。”

“我要回家。”我要跟父親一起回去,這裏並不是我的家。

“回什麼家?你以後都住在這裏了!”婦人的臉色已有不悅,硬是拉著我進了屋,我不住地想要回頭去找尋父親的身影,卻早已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背影了,父親已經走了嗎?父親不要我了嗎?

“你是叫煙月吧?會做飯是吧?不過今兒你剛來,這頓飯還是我來做吧,你就在這屋裏歇著罷。”婦人坐在炕上,打量一般看著我,讓我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大娘,我想回家。”我不記得家裏在鄰村有什麼親戚,更不知道一直務農的父親會認識這樣一個人,可是就算是他們相識,又為什麼要把我留在這裏?

“叫什麼‘大娘’?以後你就得叫我‘娘’了!”婦人板起臉來,又起身拽了我一把,“你還想哭是不是?別瞧著我欺負你似的,我又不是沒給你爹銀子!”

我沒想哭,可能是太累了,所以眼睛才會覺得有點酸,可是銀子又是怎麼回事?我不懂,我隻是想回家,隻想回家而已。

“我可跟你說清楚了,從今日起,你就是咱們程家的媳婦了,待會我兒子回來了你就知道以後服侍的是誰了,真是的,瞧著是怪機靈的丫頭,怎的這麼不識趣呢?”婦人不再管我,起身便往院子裏的灶房去了,到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被父親賣給了程家,而這個婦人便是程成的母親,至於程成,則是我未來的夫君。

我八歲的時候,程成十歲,可程成要比我頑皮許多,初見我時,也是想新奇玩意兒一般使勁瞅我,我不敢吭聲,心中還想著該怎麼回家去,程成卻突然咧開嘴對我笑了:“娘,這丫頭就是咱們家買來的童養媳吧?”

童養媳?我愣了一愣,忙低下了頭。

“別瞎說,這就是你媳婦了,你可得好好疼著。”那邊程母正在做飯,聽了這話也隻是模糊地吆喝了一句。

“嘿嘿,你叫什麼呀?”程成走到我麵前,硬是抬起了我的下巴。

“煙月。”我不敢不答,聲音卻幾不可聞。

“煙月啊,那你可得記著我了,我叫程成,以後就是你相公了,”程成痞笑著拍了拍我的臉,雖然那時年紀還小,並不懂太多,可“相公”這種話直接說出口,也還是叫人羞惱的,“呦,怎麼還臉紅了?莫不是害羞了?哈哈——”

我仍不語,隻是偷偷算計著該怎麼回家去,因著兩個村子相距並不遠,所以在來到程家的第二日清晨,我便趁著天還沒亮便溜了出去,許是因此番自己是偷跑出來的,我的心裏也有些害怕會被人發現,所以竟是一口氣跑到了家門口,直到真的看到了家門口的那口快要枯了的井,我這才覺得溫暖起來,這裏才是我的家呀。

父親雖是務農,卻也還沒起,所以家裏的房門也還是閉著的,不想這個時候去敲門,我便偷偷地摸進了院子,先從那口井裏提了幾木桶的水,把家裏的水缸給倒滿了,然後便動手張羅起飯菜來,我知道自己做的飯菜並不那麼可口,可是這樣至少能讓母親少操勞一些,父親看到了,肯定也是會誇我的吧?

如此想著的我,卻不曾想到母親看到我時,那一刹那矛盾的神色,我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娘,母親便已經回了堂屋去了,接著出現的,便是父親。

“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偷跑回來的?”父親幾乎是瞪著我說出這句話來,我雖知道父親一向嚴厲,卻不懂自己此刻究竟做錯了什麼。

“你先別說了,還是讓孩子先回屋罷。”母親扯了扯父親的衣袖,見父親默許了,這才敢上前拉著我進了堂屋,我知道母親一向懼怕父親,可心裏仍是覺得酸酸的,這裏明明就是我的家呀,為什麼爹娘見到我卻是這種反應?

到了堂屋,我也不敢坐下,隻是靜靜地瞅著父親,母親上前來問我渴不渴、餓不餓,我也隻是搖頭,雖然我不懂,可似乎也能感覺到,這一刻對我而言很重要,所以我要表現得很乖才可以。

隻是父親還沒說話,屋裏頭便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母親慌張地往屋裏去了,隻是進門前似乎還回頭看了我一眼。

“爹,我能照顧弟弟,我還能洗衣、做飯。”不願再這麼幹等著,我怯怯地上前兩步,想要拉住爹爹的衣擺。

父親抽出用了許多年的旱煙袋,皺著眉倒了些劣質的煙草上去,然後點燃,卻是不語。

“爹,我不會惹事的,而且我可以吃得很少,把自己的飯讓給弟弟。”看著煙霧朦朧中父親的麵龐,我的聲音竟然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