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醫學院的學生。”
“為什麼不借別人的,非要我的?”
“昨天她遠遠地看見過你,覺得你的襪子是最好看的,而且覺得你很……很……很美。”最後幾個字我覺得用了平生之力才說出來,聲音低得幾乎我都聽不著。
她笑了笑,說:“好吧。不過,有點兒臭。你回去讓你妹妹洗洗。”
她轉過身去給我脫著襪子,我看見了她那小小的豐滿的嬌美的腳。我多麼想上去親一下。我忽然想起莫泊桑的小說裏有一個男主人公吻著他愛著的女人的腳印和腳。第一次看的時候,覺得有些惡心;第二次想起來時,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要這樣呢?第三次想起來時,覺得無聊,純屬想象。今天想起來,覺得是最真實最貼切的。
她給我襪子時,臉上泛著紅暈。我趕緊把它捏在手心裏,說了聲謝謝。她笑著走了,仿佛很高興。
我沒有想到自己有這樣的勇氣,更沒有想到我竟然有那麼大的撒謊的本事。看著她走遠,我趕緊回轉身往學校走。路上有一段隻有汽車,很少有行人。我拿出那雙高貴而美麗的襪子聞了起來。那種淡淡的體香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幾乎將我暈過去。那是她真正的味道。
4月28日晴
學校舉辦了一次國標舞大賽,據說林眠也參加了。我們宿舍有一半的人去看。林眠跳的是恰恰舞,舞伴我們都不認識,據說是歌舞團請的。那種舞我在電視上經常看,而在現實中這還是第一次。實際上,我以前是什麼活動也不參加的。
不用說,她是場上最引人注目的女人。她裸露著的修長的腿,她的寬肩,她的搖擺的雙臀,她的高傲和美麗,以及她那微微的稍露冷傲的笑意,沒有一樣不吸引人。
誰能想起以前她是跳芭蕾的呢?那時的她,笑容裏是絕沒有這種冷意的。
5月6日晴
放假回來,林眠的頭發變了。她染了發。
5月8日晴
兩天後,校園裏又有幾個女孩子染了發。從那一天開始,一股潮流湧進了校園。
5月10日陰
今天草就一首小詩。我不知道把它叫《刑天複活》還是叫《勇氣頌》,或者還是叫《小草的精神》。
我終於還是複活了
在冬天,在那苦澀的冬天的長久沉默中
在那嚴刑的律例砍殺我頭顱之後
在日複一日的痛苦的對光明的思念中
在時時生長的複仇的信念中
我複活了
我複活在這法度嚴酷的大地上
用刀刺做了我的頭顱
用刀形樹起我微小的身軀
我的信念隻有一條
向著自然嚴酷的律法進軍
向著那虛無的高高的天空進軍
前世我是小草
今世我是刑天
來世我仍然要做一把匕首
餘偉不明白林風在這首小詩裏是要讚美他的勇氣,還是要表達一種信念,總之它有些突兀,但這種突兀使林風的小說忽然有了一種力量。在這本日記體的小說裏,這樣的小詩很多。隻是餘偉始終不明白,林風在寫這種小詩和一些哲學性的隨筆時,總是勇氣百倍,甚至有些狂妄,可是隻要不寫詩,隻要是在敘述,他的這種銳氣就大減。有時候,餘偉覺得這些小詩是林風後來加上去了,因為它們在整個小說裏形單影隻,孤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