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心裏數著時間,數到第五秒的時候,大哥微微轉頭看看身邊的我,然後把頭轉回,慢慢伸出褲兜裏的鹹豬手,伸向我。可能是心裏過於緊張,也可能是分神了,當大哥碰到我手的那一瞬間,我幾乎嚇得尖叫著跳了起來。
“停!大姐你想嚇死我們呀!你這完全是被流氓騷擾的反應!”程宣叉著腰衝我大喊道。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衝大哥假笑了一下,然後小聲道了個歉,但心裏卻說:“本來就是被流氓騷擾。”
“第二條!大家準備!開機!……Action!”
這次,我調整好了狀態,提前作好了準備,可大哥卻不知什麼情況,那手往這邊伸了得有半分鍾,還沒碰上。
“停!哥!你啥情況?那是你喜歡的姑娘的手!又不是地雷!你得瑟什麼呀?”程宣叉著腰衝大哥喊道。
“第三條!準備準備!開機!……Action!”
就這樣,不是我反應不好,就是大哥速度不對,這一個拉手的遠景就拍了十多遍,再加上近景,足足30多遍沒打住。
拍完後所有人都長出了口氣,唯有我,一直拖著被拉了30多遍的左手手腕發愣。
“怎麼了你?”程宣坐在車上納悶兒地問。
“趕快給我找個能洗手的地兒。”
第二天晚上是殺青前的最後一場戲,男的回國,女孩在樓下看著他上出租車。情節相對簡單,對話也不多,但要求兩人演出傷心難過的情緒。並且女孩最好轉頭看著出租車遠去的時候,能從右眼,也就是對著鏡頭的那隻眼流出幾滴眼淚。
“程宣,你還能再狠點嗎?”我咬牙切齒地低聲問她。
“要是別人我絕不要求,可你不一樣呀!你多專業呀!沒問題!”還沒等我再說第二句,程宣馬上就溜開了。
“你真的不讓我跟你一起去機場嗎?”男的往後備箱放行李,女的裹著毛衣,盤著碎發問道。
男的關上後備箱,轉身對女的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自己回家。”
男女對視,難過。
男的準備打開後座車門,女的趕忙說:“那你別走啊。”
男的轉身。
“注意安全。”
女的點頭。
“你也是。”
男的坐到後座,關門前最後看著女的說:
“吃好一點。”
女的更加心酸,點頭。
車發動,離開,走遠。
男孩從車窗扭頭看著孤苦伶仃站在路邊的女孩。
女孩流淚。
男孩心酸地轉過頭,看著窗外城市的燈光。
就這樣,我們又對了幾遍詞,商量好對話和動作的節奏後,對程宣做了個OK的手勢。
“好了!大家準備!”程宣在監視器前招呼著。
“演員再調整一下腳底下的位置!”
“好!預備!開機!……Action!”
前半段拍得比較順利,可能是我平時孤獨寂寞的心情就是在夜晚發作,所以心裏擰著的難受不用演就會有。
因為租車時間有限,所以後半段程宣決定先搶男演員在出租車上的戲,給我留出了充足的時間醞釀情緒。
我往外走了幾步,悠閑地坐在了路邊的台階上。這是我頭一次在深夜夜不歸宿,流連在馬路上。看著花壇邊空無一人的馬路,一棟棟摩天大廈中零零散散的各色燈光,頓感此情此景美麗極了。這個繁華的市中心到了晚上完全變成了一座空城,隻剩下了那些在酒吧宣泄情緒,尋找一夜知己的內心孤獨的人們。我深深吐了口氣,開始偷偷享受這份難得的寧靜和平和。
一轉眼,自己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一年多,現在算一算,發現我好像用去了大部分的時間在自己無助的感情世界裏,隻是偶爾分出了少部分的時間去享受這裏的生活和各種風景。我突然有些遺憾,有些不忍,更有些不舍。我想起了小白臉快要走前跟我說的那句話:“要離開了,反倒開始喜歡這裏了,你應該好好享受這裏的生活。”
是呀,我現在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可似乎已經晚了。我把時間和精力更多地浪費在了各種糾結的小情緒上,為了趕快回國而匆忙地學習上。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我真的提前畢業了,真的要離開了,可心裏卻感到一陣從沒有過的空蕩。我開始害怕了,也許自己也和李易童一樣,對未來的生活沒有安全感,沒有方向,隻有剩下恐懼。
“走一步看一步”這句話說的就是現在的我。我也想像別人一樣,在邁出下一步之前,先為自己鋪上幾塊結實的磚頭。可能因為不夠世故,也可能因為替自己考慮太少,我用和別人相同的時間和精力為自己心愛的人鋪上了一條小路,一條可退可進的路,但自己卻仍然站在路邊的泥濘中掙紮。
想起去年給他去訂生日蛋糕的時候,拿著筆站在那裏想了半天到底該在蛋糕上寫些什麼。“祝最親愛的老頭,39歲生日快樂”似乎有些不夠,要不再加一句“青春永駐”?我自己站在一邊叨叨著。服務員看著我問:“給你老公訂的吧?”我當時一怔,聽到這個從沒有出現在我生活裏的名詞,頓時一股甜水從心口湧出。“啊,是。”我樂開了花,臉蛋上一陣陣的灼燒感。“那就寫祝他寶刀不老吧,別青春永駐了。”店裏的人都笑了,但這一刻,我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