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江邊響起一陣水鳥叫喚,他一聽,卻分明是母親的聲音。咦,母親會學水鳥叫。自己怎麼從來不知道?看來,他不清楚的事情還多著呢。
那隻小船搖動了一下,好象有一塊跳板伸了出來,搭在岸邊。女人踏上去,急切切地撲到了船上。船兒一陣顛簸搖晃。
船上藏著什麼人,母親叉上船去幹啥?男孩子猜不透。
他即將下完台階,也可以接近船邊了,但這時,跳板突然收了回去,漿兒立即劃動起來,小船“咿呀咿呀”離岸而去。
男孩子想喊叫,但嘴巴張開硬在空中,一股受欺騙的、被遺棄的孤獨感侵襲得他發不出聲音來。他渾身覺得冰涼,兩行眼淚湧出來,像兩條冷酷的小蛇兒在臉上蠢動。
小船載著女人,載著神秘,載著孩子的痛苦和迷惑,從江麵上劃走,消失在冥冥的黑夜中了。
男孩子一屁股坐在江邊。
風聲更大了,濤聲更響了,夜更深了。這一切仿佛都在夢境裏。
歌聲
這老漢一輩子與船為伍。船是他的家,船是他謀生的工具,船是他的老婆,也是他的孩子。
晚飯時喝了半斤“獼猴桃白幹”,自斟自飲無人作陪,酒興兒發散不出去,便有些微醉了。此刻覺得渾身發熱,頭腦發脹,想活動活動。
他便彎腰爬出篷艙,在船頭站定,任憑江風來溫柔地撫摸他燙熱的身體。眼望遠處,夜很黑,江上還籠罩著擠不破的濃霧兒。江那岸有一隻船上亮著燈光,象一隻鬼眼睛在朦朧中眨閃,似乎在注視什麼,召喚什麼,挺神秘挺有趣兒。這情景與他的心境相吻合,便產生了許多聯想,觸動了藏在記憶倉庫深處的一根生了鏽的神經。心一熱,想唱歌,唱歌也是一種發泄的方法嘛。
於是,清了清嗓子蒼老但還宏亮的歌聲射向了江麵:
山歌不唱不開懷,
槳兒不搖船不擺,
磨子不推不自轉,
鮮花不綻蜂不采,
哎,妹不招手哥不來。
一曲歌罷,心裏憋的悶氣放出了許多,竄動的欲火也壓下去不少。興還未盡,正想接著再唱,忽聽江那岸燈光明滅處射過來一陣女人的歌聲:
至登聲十分熟悉,雖然年代久遠但至今難以忘杯。於是,老堅擎尊回了那個同樣朦朧的夜晚,那陣情投意合的對唱,那個瘧苧銎篁的女令,那種銷魂奪魄的幸福,當然還有那剜老漢周身來了熱勁兒,他想像當年那樣脫掉衣服遊過江去,可又覺得現在自己腳手僵硬,體力不濟了。他想解開纜繩直接劃船過去,但夜幕沉沉,暗流洶湧,看不清水路實在沒把握。他為自己現在的懦弱感到氣憤和害羞。猛地,饞想起了上遊不遠處那一座新修的大橋,便立即跳下船來,撒腿向大橋奔去。
好象在軟沙上跑步似的,費力不少卻速度很慢。半個時辰過去,老漢終於來到了江那岸女人唱歌的地方。
然而,江邊是空蕩蕩的,連個人影子也沒有,更不用說船隻,還有那眨閃的燈火了。
老漢傻立在岸邊。冷風打著尖聲的呼哨,江水激出洶洶的浪聲,水鳥兒陰陽怪氣地嗚叫,一切皆如鬼語。
老漢的醉意完全醒了。江上的霧氣擠得更濃了。寒意陣陣逼來……
水戀
這一家的大船,泊在一個偏僻幽靜的江灣裏。男人在岸邊拴好運沙小舟的繩纜,跳上大船鑽進艙內,一頭便倒在鋪席上。運了一天的沙子,累得渾身像散了架兒似地,動也懶動一下。
女人在船頭做飯,小兒子幫著燒火。火苗子一竄一竄,把沉沉的夜幕燒了個大窟窿。
飯做好了,小兒子爬進來喊醒父親。女人已把噴香的飯菜端上小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