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城名人 (2 / 3)

一個小時被他的連珠妙語送走了。話講完,自己也忘完了。但爆竹般的掌聲,又將他捧到台後。儀式完畢,開始參觀展覽,這倒使他真真開闊了眼界。那些扔在山中不起眼兒的爛樹根,怪石頭、經過稍稍一加工,竟變成了一件件古樸自然,造型各異的藝術品,在一個展處,他與一位農民雀鳥專家攀談上了,傾聽了一通製作雀鳥標本的技術過程,並在農民雀鳥專家的小本上寫了幾句鼓勵性的話並簽上自己的大名。農民侉鳥專家受寵若驚。說要送他一對五彩錦雞標本似示感謝。

有此收獲,他心裏樂滋滋的。爬了半麵山,此行不虛。

每天的午睡,是雷打不脫的。不管能不能入眠,隻要閉上眼睛躺那麼一會兒就過關了。若不睡,一下午都會昏昏沉沉,疲乏不堪。唉,這也是衰老的象征吧。

午飯是在野趣園吃的與同行們暢談共飲,多喝了兩盅酒,回家來倒頭就睡,還是田鵑替他脫了鞋,蓋上被子的。

正朦朦嚨嚨,忽聽有人敲門:“砰砰砰——”

“誰呀?”田鵑走出去開了門,應承道:“同誌,你找誰,現在是午休時間。”

“我找趙老師。”一個青年小夥子的聲音說。

“找哪個趙老師?文化館有幾個姓趙的呢?”田鵑顯得不耐煩。“找,找作家趙彤雲老師。”小夥子回答。

“他不在,開會沒回來。”田鵑照例擋駕了。這也是她愛護他的一個表現。

“門房的人說他回來了。我帶著《新星》編輯部魯白老師的一封信,從山裏老遠跑來請讓我見見他。”小夥子態度懇切,並且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這魯白老師,是省刊的一位老編輯,趙彤雲六十年代初期發表的第一篇小說,魯白是責任編輯。當初他們很積極的通過許多信,以後趙彤雲停筆不寫了,聯係也就中斷了。偶爾聽人說起魯白被下放到農村勞動鍛煉去了,現在可能又調回編輯部了吧。一聽這人的名字,當年的親熱感又湧上心頭,他翻起來,朝外間說:

“田鵑,我起來了,請讓他進來。”

那小夥子拘拘束束走進來,按提示在沙發上坐定。田鵑又倒來一杯茶水放在他麵前。她總是按丈夫的臉色行事,善於應付環境,趙彤雲尤其喜歡這一點。

“信在哪?”他披衣擁被坐在床上,問。

小夥子在挎包裏摸索了一會兒,找出一封信遞過來。他取出信紙一看,果真是魯老師那蒼勁有力的筆跡。信是寫給小夥子的,對其投寄的小說提出了意見,給予很大的鼓勵。並給小夥介紹說,今後如有新作,可及時找本縣的趙彤雲請教。還對趙彤雲當年發表的那篇小說進行了一番讚揚。

待他看完了信,小夥子又掏出一本舊雜誌,翻到一處說:“趙老師,我托了許多人才找到這本刊物,您的小說,我已經讀了不少遍,越看越佩服,真是傑作啊。”

他頓時感到心裏極舒坦,可嘴裏卻謙虛道:“不行不行,那是好多年的東西了。”恭維話也不知聽了多少遍,唯有這小夥子現在的誇讚特別入耳。

他又要過舊雜誌來一看,就是二十多年前發表自己小說的那一期。紙張已經發黃,鉛字也有些模糊了,小夥子在小說中劃了許多紅杠子,寫了不少簡短的讀後感。看著看著,他著實感動起來,心中不由對來訪者產生了好感,看來是個踏實認真肯學習的小夥子啊。於是他下床穿鞋,坐在小夥子身旁的另一張沙發上,說:“你帶有新作嗎,我看看。”

小夥子從挎包裏摸出一篇小說的草稿,虔誠的遞過來。他拿惰,而懶惰是事業的大敵。唉。想起這些就覺得愧對編輯老師,愧對給他帶來幸運的文學之神,也愧對自己的天賦和才華啊。

一番自省,使他變得焦躁不安。

這時,田鵑進來說:“你坐在那兒冒什麼傻氣。時間到了你不是還要到縣電大去講課的嗎?”

是的,他下午要到縣電大去給中文專科的畢業生輔導畢業論文的寫作。一份畢業論文將來人家給輔導費六十元,幾十個學生加起來也不少,現在是經濟社會,到手的錢不能不掙啊。

不容多想,他夾上黑皮革公文包,匆匆出了門。

在電大教室裏神吹了幾個小時,還未下課,門外己有人在等待他。見人思事,他想起今天銀行係統的一幫年輕人要成立什麼“衝浪”文學社,一星期前就給他送去了請柬,聘請他為該社的首席顧問。青年人愛好文學創作的積極性應給予支持才是,他草率的收了尾,然後宣布下課。

文學社成立的儀式很簡單,宣讀了章程,進行了選舉,頤問及領導來賓講了話,接著便是會餐。到底還是銀行係統有錢,領導也開明,比較支持本單位青年人的活動,一下子就讚助了幾千元。會餐說是四菜一湯,但四大盤子菜絕對是高檔的,酒也盡量供應。席上,趙彤雲居首位,大家紛紛向他敬酒,幸虧他是海量,應酬慣了,才沒有被放倒。

頭腦裏飄飄然,腳底下邊也不穩當,高一腳低一腳探著黃昏朦朧的巷子,尋找回家的方向。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眼前一個紅色的影子一閃,定睛一看,原來是小秋豔,才幾天不見,又長高了許多。他招招手:“秋豔,幹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