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與那拉氏仔細吩咐了幾句,都是關於兒子弘暉的,後宅裏明爭暗鬥的齷蹉必不能影響到這個嫡長子,說到最後,那拉氏竟是驚詫了,四爺說等將來弘暉三歲了,就把大阿哥領去書房親自教導。
早知道四爺心中自有謀斷,那拉氏卻第一次見著四爺將喜愛這般地張揚外露,這一夜她可睡不好,反複琢磨著,大阿哥得了四爺這般看重,究竟是好、是歹?
如此這般,那拉氏果然對照看弘暉更是添了十分小心。
第二日早朝,胤禛的精神很不錯,時隔多年的神清氣爽,真是讓胤禛覺得渾身的鬆快舒服,神色中哪裏還能瞧見前幾日的頹意、或是昨夜那種蒼白慘淡。
而議政的時候,除了老大胤褆和老二太子爺能和著一班大臣言語朝務,其他皇子阿哥、哪怕同樣被封郡王的老三胤祉都是垂首靜聽不敢輕易開口,畢竟才剛入朝參政,就是各自手頭的差事都還沒理好頭緒,怎麼敢在康熙爺麵前自蠢獻醜。
“四弟。”太子爺稍提了音量叫住了前麵不遠的胤禛,也不著急趕上去,又與身旁幾位大人又說了幾句,才朝著胤禛處穩步走去,“如何,刑部的差事還適應嗎?可有難處?”太子爺心裏的算盤,確實與康熙爺差不多,將老四當做賢臣來培養。
太子爺對胤禛打小就是和顏悅色、照顧有加,有些年頭了,便似習慣了。而此時,胤禛對這位二哥,雖然麵上絲毫不顯,心裏是複雜難言的。
微微退一小步,小幅度躬身算是對儲君以及兄長的敬重,胤禛才直起背脊,從容道,“二哥放心,有傅大人悉心指點,頗有受益。這幾日在律例館通習法令,更知曉己之不足,臣弟慚愧。”
看胤禛神色中露出些羞愧之意,太子爺拍拍弟弟的肩膀,倒是頗不厚道地笑了,“能察覺不足,那便是好的。”刑部尚書傅臘塔是鑲黃旗伊爾根覺羅氏的,頗有些從前於成龍的耿直崇廉,“傅大人廉直頗得皇阿瑪信重,你在刑部,能跟他學差事,倒也算福氣。不過那老頭脾氣和能耐是一樣大,你既然到他那兒做學生,能忍還是忍一時為好。”
最後一句似點播,語氣倒更像玩笑。傅臘塔那樣的,多是支持東宮正統的,太子爺自是滿意。
胤禛點頭,神態很是認真,“二哥教訓的是,臣弟記住了。”心中也是讚成的,這個傅老頭單是清廉這一條,就已經值得讚譽了。
跟著太子爺一道出宮,偶爾應幾聲“嗯”、“二哥放心”,胤禛的心思卻是飄得有些遠了,老二能說出剛才那一番話,可見目前心思尚正,可惜不過短短十年,太子門下貪墨枉法者眾,這一點錯胤礽脫不了幹係、更是推不了職責的。
太子爺自是不曉老四心裏嘀咕著,瞧今日弟弟氣色很是不錯,才多囉嗦了幾句謹慎辦差的叮囑,到了宮門口,也就大手一擺放過胤禛了,“差事要小心著辦,也別像前幾日那樣糟蹋了身子,若是再病倒了要告假,看到時候皇阿瑪怎麼訓你。”太子爺時常覺得,皇阿瑪對四弟的教訓,總比旁人更苛刻些。
“是,二哥放心。”回來這一天時間,他盡是朝著胤礽左一句“二哥放心”、右一句還是“二哥放心”,胤禛斂了神色,讓人看不出端倪。
注視著送走太子爺,胤禛雖然想步行走著去刑部,還是忍下了,任由蘇培盛扶著上了馬車。想要看看這京城大街景象,以後機會多的是。
接著十來個日子裏,胤禛竟是耐得住寂寞,愣是每日將自己泡在刑部律例館,如饑似渴地捧著諸多法令細細研讀,又記下些不解、疑惑的地方,逮著尚書大人、侍郎大人、或是刑部一些老學究們儼然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雖然惹了些閑話,相處之下,倒也更令不少人對這位年輕的皇子另眼相看。
太子爺聽說老四如此刻苦,有一次拉住了匆匆行往刑部的弟弟,想要勸解幾句,還以為老四仍然為著當日德妃的做作、皇阿瑪的訓斥強著脾氣,哪曉得,才聊了幾句,便發現老四這精神頭好的過分,說起那些法令條文、各類案卷,簡直就是神采奕奕。
太子爺才知道是誤會了,隻管又叮囑了幾句要顧著身子,便也不廢話了。老四知道在差事上勤勉些,也是替他這太子二哥長臉不是,太子爺心裏還挺滿意。
胤禛整日看文、求解、注釋,日複一日,當然也是感到累的,隻是這人隻要心中定下目標,就是不管不顧的主兒,要不當年十三也不會在私底下總是調侃,四哥才是真正的拚命四郎。
然而,這幾日雖然忙著沒停歇,也就晚上回府以後抽出半個時辰與弘暉相處,算是歇著,胤禛卻也從未忘記,下月十六正是十三弟胤祥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