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自雍正八年十三去了,胤禛一直在反複思量,總覺得一輩子唯獨欠了十三弟一人。

“阿瑪?”弘暉在胤禛懷裏扭著小身子,又揪著袍子費力往上爬,勁道著實不小,竟也被他小手拽到了肩上,小腿又在胤禛懷裏亂踹,“阿瑪!”

胤禛暫且按下對十三的心思,專心應付起兒子,“作甚?”不管弘暉聽不聽得懂,這幾日與兒子處在一起的時候,胤禛雖然話不多,倒也會配合著兒子,父子倆對話幾句,頗為有趣。

“阿瑪,餓。”小家夥現在說話還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意思也有了,尤其是目光還傳神得很。

胤禛興致來了,扶著兒子在自己腿上站著,板著臉搖頭,“阿瑪不餓。”弘暉還太小,這年紀也就吃了睡、睡了吃,倒是醒著的時候精神頭尤其的好,胤禛看著心裏也鬆快。

似乎察覺了阿瑪的嫌棄之意,弘暉小臉上一著急,有了幾分小委屈,撇撇嘴卻也不哭鬧,堅定地重複“餓。”可還沒等胤禛開口,小家夥又趕忙揪緊了小拳頭說,“不餓。”

蘇培盛在門口候著,眼角餘光瞥見主子爺父子倆這動靜,小太監嘴角眼角都有些抽搐,爺越發喜愛逗著大阿哥了,與其他時候妥妥的判若兩人。蘇培盛心底裏小小地羨慕了幾回,也知道奴才沒這個福氣,

“阿瑪!”聽聽,大阿哥這叫法可是九曲十八彎啊,小孩說話還帶著點點糯糯的感覺,同時又特別清亮幹脆。

四爺再冷的臉都能冒熱氣了,“狡猾的小東西。”明明很平的調子,蘇培盛聽來卻是肯定主子爺這會兒心情極好。

於是,弘暉笑眯了一雙大眼睛,小腿一軟,撲到胤禛懷裏“咯咯”笑出聲來,小手小腳又是一陣亂抓亂踹,竟是費了四爺好大勁兒才讓小家夥消停。

自然舍不得餓著兒子,胤禛打發蘇培盛端了些魚米粥,給這會兒已經乖巧安靜的弘暉一口一口喂了,其間,弘暉還推著小手愣是讓阿瑪也咪了幾口香香的米粥,小臉上神采得意極了。

但小孩子畢竟精力有限,讓奶娘抱著弘暉去隔壁屋裏睡下,胤禛則是帶著蘇培盛回了書房。

書房裏有人候著,而蘇培盛每晚隻是守在院子門外,做奴才的,主子爺怎麼吩咐,他便照實了做,總不會錯。

做奴才的,好奇心可以有,卻是從來不能對著自家主子。這是蘇培盛牢牢記在心底裏的,剛入宮那時,一個老太監教的。

書房這院子裏,沒栽花、更沒種樹,院子外四周也沒什麼能藏身的地兒。至於蘇培盛僅知道的,書房裏確實每晚候著人,似乎還不止一個。

其實這書房突然守得滴水不漏,也就是近幾日的事,而每晚胤禛在書房見的神秘人,不過是府上的二管家齊慕和京郊一處莊子的管事趙大寧。

齊慕是個三十出頭的壯漢模樣,國字臉笑起來有些憨,即便是從前的胤禛也難想象,不過是十年以後,齊慕替他暗中組建密探隊伍,便是之後的粘杆處來源。後來,粘杆處正名的時候,齊慕便被舍棄了,理由卻隻因他是個漢人。

將齊慕呈上來的東西仔細看了,胤禛也不掩飾對其滿意,朝著齊慕微微點頭讚許,“不錯。”四貝勒府上哪幾個下人不幹淨寫得清清楚楚,“明日你去見福晉,不用多言,隻需將這個送去就成。”

“是。”雖然詫異四爺的安排,齊慕也不表露。作為主上的暗棋,自暴於四福晉跟前,來日該如何自處?

而趙大寧則是個心寬的,長得倒和齊慕一般憨厚,卻是沒有齊慕那麼多彎彎繞的心思,四爺吩咐下的差事,又能辦得妥妥的。將手中的長盒子雙手捧給四爺的時候,趙大寧竟端著張大笑臉,“爺,咱這正當買賣,又不偷不搶,咋弄得神神秘秘的。”

若不是為了維護自個兒淡定從容的形象,齊慕聽到趙大寧這話、看這老憨賣蠢的模樣,想著總有一天被這蠢犬咬一口帶到坑裏去。這幾日四爺周身的氣勢更甚從前,而著趙蠢犬偏偏丁點兒自覺沒有,從前怎麼蠢的、現在還是一樣蠢。

胤禛記得,眼前正低著頭一臉嫌棄模樣的齊慕,將來下場比起這趙大寧,那是差得遠了。

四爺心裏琢磨著,齊慕這樣的人才若是忠心,也倒不必像是上輩子那樣荒廢,可惜了。當然,這個時候,四爺還不知道,就在兩天前,齊慕這個披著羊皮的老狐狸偶發善心,在路上撿了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