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想要上前勸勸,可惜不知從何說起?心中忐忑,怕歸塵傷了弘暉阿哥,又怕四爺回來要動怒。
也不知是巧、還是不巧?胤禛剛去河邊清洗了一下,回來就瞧見兒子正在叫罵,小氣勢倒是挺足的,“怎麼和師傅說話的?”四爺不怒自威。
於是小家夥立馬閉嘴,扭頭去看阿瑪,隻見阿瑪板著臉生氣了,才漸漸清醒回歸理智,不得不承認,這幾天離開貝勒府,小孩雖然每日還是要讀書練功,卻是已經玩瘋了,更別說胤禛平日裏再三教導的“謹言慎行”四個字也被小孩遺忘在角落裏了……欲哭無淚,阿瑪,暉兒錯了,求原諒。
歸塵覺得無趣,提溜這小孩輕鬆下馬,將弘暉放開,又瞧著胤禛罰他去一旁跪著反省,歸塵並未急著開口求情,當然更不會再對著胤禛說些責備孩子的話。
歸塵的反應,倒是令胤禛略有幾分尷尬,四周一幹人等早就被知趣的蘇培盛給打發走了,隻遠遠站著護衛主子。
其實,現如今即便是康熙老爺子,都很難讓四爺退步遷就了,卻是歸塵這人,幾次三番令胤禛特別對待,胤禛幾次張嘴想要解釋一兩句,都歸於沉默,兩人並肩站著,默契地看向跪在一旁樹底下的小孩,大熱天裏愣是把小孩瞧得有些發冷。
中秋過後吧,胤禛在心底做了個決定,何嚐不曉得對弘暉的溺愛會害了這孩子,偏偏一想起當年弘暉小小年紀離世,胤禛就越發覺得心痛,其實,他大概還是怕弘暉躲不過這一劫,那麼,即便趁著現在過分地寵著兒子,四爺還是覺得寵得遠遠不夠……
“就這麼站著,你想要到什麼時候?”歸塵沒忍住,環顧四周,蘇培盛那群人躲得遠遠的,“胤禛,你難道是認為我欺負了弘暉?然後想要餓死我,好替你的寶貝兒子報複?”
“……”這個煞風景的家夥!四爺扭頭。
弘暉倒是小耳朵尖尖的,原本專心跪著做反省狀,歸塵這一開口,小孩立馬抬頭去看阿瑪,可惜,阿瑪扭頭了看不清臉上什麼表情。胤禛寵兒子,即便嚴厲訓斥過,卻也還沒有罰跪過這麼久,其實跪著半個時辰的懲罰,胤禛像是弘暉這年紀的時候,在宮裏早就嚐過更厲害的了。
“蘇培盛!”胤禛提聲喊了句,這沒眼力勁兒的奴才。
蘇培盛陪笑著趕緊指揮著現場烤肉準備吃食,略帶些擔憂地眼神不斷瞥向弘暉小主子,他是在四爺身邊伺候的太監,這些年就沒見過主子這麼罰大阿哥的。
不過,不得不讚一句小孩,從頭到尾小身子跪得端端正正,規矩得很,想來進了宮裏也不會讓人挑錯。唯一令胤禛有些憂心的是,教養弘暉是按著自個兒心中的皇位繼承人的標準來的,小孩傲得很,如今就要進宮去,隻怕會因此吃虧一些。
其實弘暉很辛苦,兩條腿跪得麻麻的,長時間挺直了小腰杆子十分酸痛,“師傅,弟子知錯了,以後不敢了。”沒瞧見阿瑪過來,弘暉隻好對著走近的歸塵低聲認錯。阿瑪訓他不敬師傅,弘暉也認真反省了,雖然氣惱師傅故意激自己,但小孩也意識到自個兒衝動易怒的毛病了。
歸塵伸手一抓,輕鬆就把小孩又提溜起來了,弘暉已經無力反抗了,隻得眼神可憐兮兮地去看歸塵,“師傅……”沒有阿瑪撐腰,憑自己現在的能耐,完全不是這家夥的對手。
歸塵看得好笑,覺得這小孩太有趣了,也就不覺那麼餓了,“嗯,說說,你知道什麼錯?”
弘暉一愣,以為師傅要發難。
哪知歸塵竟然十分光棍地接著說道,“別和你阿瑪學得那一套逆來順受,沒錯就沒錯,瞎認什麼?再說,我也沒那麼嚴苛的規矩,小孩子頂嘴叫罵幾句就要打要罰的。當然,以後該教你的時候,我自然也不會讓你輕鬆過關。”
“……”這下輪到小孩驚呆了,這話說的很白,每一句都能聽懂,就是連起來是什麼意思?
胤禛自然也聽到了歸塵一番話,四爺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微微搖頭,卻是低低笑了,馬上又克製了。想起來歸塵曾經說過不會那些個陰謀陽謀的算計,果真是一貫的簡單粗暴。
這對父子的反應,歸塵看在眼裏,卻不以為然,索性將小孩一拎然後用小臂拖著抱起來,再用空著的右手輕輕替小孩的雙膝揉了揉,帶著點溫熱,小孩立刻就覺得沒那麼痛了。
低頭看小孩明顯是羞澀尷尬的小模樣,歸塵對著小孩額頭彈了一指,見小孩鼓著臉又不敢叫痛的委屈表情,歸塵竟是十分暢快地哈哈大笑了,心中止不住讚歎,到底是雍正爺的種,多好的苗子!
人活著,若是能有些個寄托,才算是真正能活出些顏色來,相較於行屍走肉般無趣地活著,歸塵覺得,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恐怖的末世,如今做點正經事才算不虧待自己大難不死的那一份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