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天際暴走的閃電像閃亮的銀鞭子,反複抽打遠處的地平線,生生把隱在烏雲後的血紅天幕驅趕出來,帶著火花撕開龐大的幹枯樹幹,激起沉悶的回響。
狂風暴雨裹夾著破爛的樹枝、零碎的樹葉和冷鐵樹花瓣,劈哩啪啦地砸在地麵上,讓陰冷的森林彌漫起混著濕泥黴味的詭異花香。
“嗚——!”、“嗚——!”、“嗚——!”,惡狼的嚎叫此起彼伏,叫得人冷氣上身、心驚膽顫。黑暗的密林裏,人是根本看不清黑狼的凶殘輪廓,但黑狼卻能在數十丈外的黑影裏用它們幽綠發黑的眼珠,悄悄監視快到嘴裏的獵物。
冷鐵樹密林中,一個全身濕透、衣衫淩亂的少年正發狂般地逃跑,身後緊隨著一群黑夜裏的老練獵手。它們沉穩地組成扇形隊列,追殺這個少年——雖然黑狼不是人,卻有動物裏極為罕見的智慧。
很快,左右側翼的幾頭狼成功包抄了少年,迅速從東南西北四麵八方成環形合圍過來,把少年團團困住。
少年左右環顧,心知狼群已經把自己圍在核心,硬衝是出不去的,慌亂中抓起地上一根小臂粗的冷鐵樹枝自衛。
那領頭的巨型黑狼足足比少年高出近一個身子,根本不在意獵物這樣的小伎倆,它寒冷的幽綠眼睛盯住少年,緩緩逼進。
少年看著對方露出白森森的尖牙,流著綠糊糊的口水,逼不得已拚死一搏,狠狠揮舞手中堅硬的樹枝衝了過去——沒想那頭巨型黑狼突然站直了身軀,張開血盆大口,發出一聲恐怖的狼嚎。
少年慌了神,忙亂中咬緊牙關用力拿樹枝往前一戳。巨狼一晃頭閃開了,一扭身軀,腦袋一轉、牙門一合,“咯噔”一聲,少年手中的樹枝便斷成兩截。巨型黑狼緊接著縱身一躍,巨大尖利而且毛茸茸的爪子把少年按倒在地,跟著血紅色的大嘴湊上來,立馬就要撕碎獵物。少年心知性命不保,閉緊了眼睛。
“嗖”!一聲箭響!
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少年頓時感到身上一輕,同時聞到一陣濃烈腥臭的味道,睜眼一看,那隻巨型黑狼已經滾倒在一邊,一支火羽花翎箭插在它左眼之上,鮮血直流。
“嗖”!“嗖”!“嗖”!又聽幾支飛箭激射聲,接著是幾聲沉悶的重物倒地的聲響。少年扭頭一看,旁邊三頭黑狼陸續中箭,倒地不起。
巨型黑狼抬起爪子一揮,忍著傷痛折斷了插在左眼上的箭杆,幽綠的右眼帶著無盡的哀怨、仇恨和憤怒,最後瞪視了一眼少年,發出一聲淒慘的嚎叫,轉身領著餘下四隻黑狼,冒著箭雨逃進了密林深處。
少年驚訝不已,自己無親無故,誰會在這個時候出手相救?
突然聽到遠處有人高喊,“南淵國常武將軍大人在此,小子還不快叩謝大人的救命之恩?”
少年應聲望去。百步之外有一隊人馬,當頭的將軍騎著高頭大馬,一身亮錚錚的黃金虎紋鎖子甲,正盯著他。
少年掙紮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那大人物金甲將軍板著臉,沒有半分笑意。
少年看了看將軍,下意識地整了整衣衫,模仿大人的腔調,認真地說,“大人,您的恩德小人一輩子都會記得。可是您知道嗎,這種黑狼不是普通的狼,決不會善罷甘休,它會把仇恨記一輩子,它一輩子都會找機會報複傷害它的人。”
將軍依舊沒有笑容。
少年轉轉頭,指了指黑狼逃走的方向,滿臉誠懇地說,“大人,我和它交過手,我知道它的弱點,您就讓我做您的隨從,來保護你吧!”
將軍身後的仆從聽到這個十一二歲的熊孩子不靠譜的話,發出一陣嗤笑。
唯獨將軍沒有笑,一抬手,製止了大家。
有個文官打扮的人斟酌半晌,悄悄走近將軍耳邊:“這孩子麵相古怪,生有反骨,還有幾分狼顧之相,必是孤辰凶煞之命,留著他,將來定會有礙於將軍大人。”
將軍沒有答話,隻是認真打量著這孩子,一直嚴肅地沉默。
猛然間,少年腦子裏冒出一個奇怪的聲音,“看什麼看?”
將軍似乎聽到了少年的心聲,混濁的眼仁中浮現出一絲亮色,熱切地對那孩子說,“我正需要你,你來幫我,一起趕走惡狼。”
少年愣在那裏……
——或許,少年根本沒有想到,也想不到,自己的命運從此將被改寫。
他將會迎來一個什麼樣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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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後。
新天龍宗。
沿一條羊腸小道跌跌撞撞爬個半天,還得把衣衫邊角貼身捏緊,防止道路兩旁的低矮灌木荊棘把袖口裙邊掛爛,然後再從南麵穿過唯一的土牆入口,才能到達天龍宗升龍道場。
用鬼斧神工四個字形容升龍道場一點不為過。整座道場建在山腰之上,所處的山峰被橫著削平了一大截,留下個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露天場地。道場隻留了南麵開口,東、西、北三麵都是數百丈高的青色石崖峭壁,把道場圍得嚴嚴實實。三麵石壁平整宛如鏡麵,傳說是被上古巨人用開山神斧直直劈切而成,就算最善攀爬的東靈石猴王也無從下手。
最奇的是,有一尊巨型黑礁岩石柱孤零零地立在天龍道場的正中央。石柱周長六十餘丈,百人方能合抱;柱頂離地四百八十丈,直指天宇,宛如傳說中美猴王的定海神針。石柱之上,有九條全身黝黑的石形巨龍盤旋,騰雲駕霧、栩栩如生。前八條巨龍臉盆大的球形龍眼活靈活現,據傳那是石龍的魂力之源,分別閃爍著灰青白黃、藍紫綠紅八色靈光。最後一條巨龍盤得太高,接近石柱頂端,不斷發出層層魂力,浮擾之下,完全看不清楚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