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今天一定是牛市,你沒看見外麵陽光燦爛嗎。陽光燦爛得都讓人都睜不開眼。你不要悲傷,你要堅強。冬天過去一定是春天。熊市過去了,那一定就是牛市。這就是規律,這就是辯證法。你學過沒有。沒有,沒有你還玩什麼股票。你學去吧。我學幾十年,還沒有精通呢。我是什麼畢業?我是高梁地畢業。我上過刊授大學。國家雖然不承認它是文憑。可知識是不需要別人承認的。你有大學文化,你就是大學生。我就是大學生,這一點,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
還有你,餘誌高。我一看見你就煩。我告訴你多少次了。文化大革命結束了。十幾年前就結束了。七八年來一次?不可能了。文化大革命已經永遠地告別了我們。這是國家最有權威的報刊講的。而且寫進了黨章。也沒有階級了。你不再是地主了,現在人人都是地主,人人都是貧下中農。大家一律平等。“紅衛兵”這個詞已成為過去。現在的大學生都不知道“紅衛兵”是什麼東西。你不相信?你愛相信不相信,反正是事實。所以說,你解放了,你快要求出院吧。你現在出去,可以光明正大的聲明自己曾是地主分子。這已不是恥辱,反而是一種榮耀。貧窮不再是驕傲的資本。富有才是當今的通行證。現在你可以堂而皇之的進大酒店,你可以堂而皇之的坐奔馳,坐卡迪拉克,可以堂而皇子的擁有幾個女人,而且是很年輕很漂亮的那種女人。你可以理直氣壯地向人宣布,她們是你的情婦,你的小蜜,你的寶貝,甚至你的小襪子。隻要你願意。你別垂頭喪氣,你還不算老,如果你現在擁有一千萬,不,擁有一百萬,以你這樣的年齡,也會有成千上萬的十八歲的姑娘搶著和你登記結婚。你不才五十八嗎?五十八,一枝花。你趕快找你藏在豬圈裏,藏在茅廁裏,或者藏在老鼠洞裏的金銀財寶去吧。你不是說過,你有九十根金條嗎。找去吧。隻要你找來,這家精神病院就是你的了。這家醫院就不敢再掛“西北精神病院”的牌子了。它應該叫“餘誌高精神病院”。到那時,你就是院長。不想具體管事,你就當名譽院長。院長讓侯亮當。他可以一邊當院長,一邊炒股票。我嘛,我幹不了。我也不願意幹。我對當官沒興趣。你實在要請我,我可以給你負責一部份思想政治工作,或者負責反貪工作。不是我邵合作謙虛。我連老婆都管不了,還能管了別人。人貴有自知自明嘛。但我可以監督別人。當然,僅有我的監督還不行。我的監督如果得不到上級領導的支持,就是白監督。根本還是民主。民主,你懂吧。不懂?你連這都不懂。嘖嘖。民主就是人民群眾當家,人民群眾做主。侯亮他必須依法辦事。他敢腐敗,他敢以權謀私,人民群眾就彈劾他,就讓他下台。民主是個法寶,是個大法寶,是精神病醫院長治久安的大法寶。否則,說不準那一天,你的這精神病院就會破產倒閉。你的投資就會變成一堆廢墟。我不是危言聳聽。好多大中型企業都破產了。我不再嘮叨了。今天我說得太多了。你就記住兩個字,“民主”。當然,首先你還是要找到那九十根金條。別怕,九十根金條就是九十根,何必說成三十根呢。我告訴你,現在比你有錢的人多著呢,九十根金條算什麼,億萬富翁現在都可以找幾千萬個了。一部分人已經先富起來了。
對,我今天是喝多了。今天陽光燦爛麼。陽光燦爛的時候不喝酒,就像娶新媳婦時不喝酒一樣,索然無味了。
你問我爹是不是來過?他來沒來過我不記得了。他走的時候,我卻清清楚楚。他哭哭啼啼的樣子,讓我難受了一會。我現在不難受了。他在醫生麵前卑躬屈膝。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我對我爹本來是很有感情的。可我從小就看不慣他這種時時要討好別人的樣子。他一輩子稀裏糊糊塗,渾渾噩噩,時刻跟著形勢,生怕被什麼甩了。你們瞪什麼眼?我這麼說不對?不對我也要堅持。我邵合作向來有什麼說什麼,我愛父親,但是我更愛真理。你們笑什麼?好吧,我不和你們說了。我的演講到此結束,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