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轉瞬即去,新任太息公子在無常殿祭拜祖先之後,神息山仿佛吹入了一陣清新的空氣,素衣家奴們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入殿祭祖後,因為新任太息公子年歲太幼,才隻有十一歲,被姬白花接到了自己住的玉鸞峰嚴格教導,日夜督促著修煉,還得繼續讀經史典籍,還得填鴨般地學手藝,聽說鬧了絕食,絕了三四天,餓得不行隻好邊罰抄邊啃包子。
這些,都成了家奴們一時的笑談。
喜堂搭了十天,裏裏外外灑掃幹淨之外,龍鳳呈祥的對聯貼上,一樣的紅綢垂地,這堂屋更為寬敞氣派,雙方都已沒有長親,到時便是姬白花坐下受拜。
姬白花也知道任風歌是個安分可靠的人,她不是對什麼事都趕盡殺絕,況且寒煙一直強著不肯嫁與旁姓家奴,惦記的也就是這個男人。
年紀不小了,但模樣很過得去,做了一輩子琴師,沒有打打殺殺的江湖氣,跟幽蘭似乎也是不錯的朋友。
朋友。姬白花眯起眼,在周圍一團熱鬧中,認真地打量了任風歌。
她袖中藏著無鋒但見血封喉的短劍,如果任風歌臨時要反悔,堂上不肯下跪,她不介意讓一片大紅之中再添一抹紅色。
家奴們難得地換上了顏色鮮麗的衣裳,看著熱鬧,喜氣洋洋。小公子姬玉蝶央求了許久,也被帶來,由兩名侍女專門照應著。
羅衣扶著新娘子出來,一腳跨進時,鞋頭的翠玉露出又隱沒,霞帔紅得耀眼,手中的紅綢另一端,握在任風歌的手中。
寒煙是練武的身段,就算嫁衣寬敞,還是時不時能看出腰身的細巧。她每一個指甲都繪著豔麗的牡丹,手背上泥金勾出了細細的花紋,遠看過去當真妖嬈美麗。
任風歌身材勻稱修長,也挺高,雖然麵無表情,但已足夠稱上一句郎才女貌。他默默地任由喜娘擺弄著,抬起頭,看見了姬白花。
成親前一夜,寒煙偷偷地溜過來找他,給門口守著的人譏笑著急要見新郎官,笑得惱了,抬手一記耳光,反手又是一塊碎銀子砸過去。
兩人相見,微有尷尬,任風歌急切詢問過去,仍是幽蘭的消息。
寒煙說,公子隔著兩重帳幔見她,聲音已略有些力氣,坐了一會兒,也不見咳喘難受,帳幔中伸出的那隻手,戴著蠶絲手套。
“公子給了我這支發簪,說這是先生的,讓我轉交給您。”
翠玉龍頭簪,早先昏迷時衣裳全被換過,問了幾次沒有下落,也隻得罷了。此刻拿在手中,心中酸痛,一把攥緊了。
寒煙忽而蓋住他的手:“先生,咱們相識這段時日,你當真沒有一絲一毫顧念我麼?”
任風歌不忍推開她,一時不言。
寒煙道:“我也是個好女人,你不要看我舞刀弄劍,我也會做飯,現在做得比那時候好吃多了,我也會鋪床服侍人,羅衣不在時都是我在服侍公子,我可以給你洗衣裳,什麼我都願意做。”
任風歌道:“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許多年前,我也娶過一個好姑娘,可她被我害死了,至今我還忘不了她死時絕望的樣子。”
“我不會。”寒煙握緊他的手,“先生,你和公子終歸不能長久,我們成親後,我還是會像以往一樣服侍他,我會對他好,會補償他的。”
像鶴雪一樣麼?娶了妻,生了子,然後偷偷地和幽蘭私會,還故意地讓別人撞見,把閑話丟給幽蘭一個人承受。
不娶老婆,不續香火,卻跟個男人廝混在一起,沒準還會說,是天生就不行。
任風歌抽出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