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認為這可能是阿瑟關他臥室房門的聲音。”
“說得倒像呢!好像一個作案的人存心大聲關門,非把全家吵醒不可似的。好吧,那他們對寶石的失蹤是怎麼說的?”
“他們現在還在敲打地板,搜查家具,希望能把它們找到。”
“他們有沒有想過到房子外麵看看?”
“看過了,他們勁頭十足,整個花園仔細檢查過了。”
“說到這裏,我親愛的先生,”福爾摩斯說,“這不是很明顯地告訴了你,這件事比你或警察所認為的要複雜得多嗎?在你們眼中,這隻是一樁很簡單的案件,但我認為它非常複雜。想想你們的分析都是些什麼吧。你猜想你兒子從床上下來,冒著很大的風險走進你的臥室,打開衣櫃,取出那頂皇冠,用盡力氣從上麵扳下來三顆寶石,再到另外的地方,把它們用任何人都無法發覺的方法藏了起來,然後又帶著其餘的三十六顆回到房間,盡管可能會被別人發現。現在我問你,這個分析能立住腳嗎?”
“可是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呢?”這位銀行家做出一個失望的姿勢嚷道,“如果不是這樣,他為什麼不解釋解釋呢?”
“把事情弄清楚,正是我們要做的工作。”福爾摩斯回答說,“所以如果你願意,霍爾德先生,我們現在就動身到你斯特裏特哈姆街的家去,用一小時的時間更仔細地查看一遍。”
福爾摩斯堅持讓我陪他們一同去調查,而我正好也希望一同去,我們剛剛聽到的這件事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同情心。我得承認,對銀行家的兒子是不是小偷這點,我當時和這位不幸的父親看法一致,都覺得這是明擺著的;但我仍然對福爾摩斯的判斷很有信心,因為我覺得既然他對大家都接受了的解釋不滿意,那麼一定有什麼讓他認為這事還有希望。在去南郊的路上,他一言不發地坐著,下巴貼到了胸口上,拉下來的帽子遮住了眼睛,他沉浸於深深的思考中。我們的委托人,由於有了一線希望,他恢複了信心和精神,甚至毫無條理地和我聊起了他業務上的一些事情。搭了一段火車,再步行了沒多遠,我們就到了這位大銀行家的豪華的費爾班寓所。
費爾班是一座用白石砌成的相當大的房子,離馬路有點遠。一條雙行的車道沿著一塊積雪的草坪直通到兩扇緊閉的大鐵門前麵。右邊的一小叢灌木中有條狹窄的小徑,這條小徑不在庭院裏,它是一條並不常用的公共馬路。福爾摩斯讓我們在門口等著,他自己慢慢地繞房走了一周,從屋前小販們走的那條小道,繞到花園後麵通往馬廄的小道。他來回走了好長一段時間,霍爾德先生和我索性進了屋,在餐廳的壁爐邊等他。我們默坐著的時候,房門開了,走進來一位年輕的女士。她身高中等偏上,身材苗條,漆黑的頭發和眼睛在她非常蒼白的皮膚的襯托下更加地黑。我好久沒見過臉色蒼白成這樣的女性了。她的嘴唇也毫無血色,眼睛卻因哭泣而紅腫。她靜悄悄地走進來,似乎經受的痛苦比銀行家更大,她不顧我在場,徑直走到她叔父跟前,用女性特有的柔情之手撫摸著他的頭。
“你已經命令將阿瑟釋放了嗎,爸爸?”她問。
“沒有,沒有,我的孩子,這件事必須追查到底。”
“但我相信他是無辜的。你了解女人們的本能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他沒做錯什麼,這樣過分地對待他,你會後悔的。”
“哼,如果他真的無辜,他為什麼不解釋?”
“誰知道呢?也許他因為你懷疑他而感到惱火。”
“我怎麼能不懷疑他呢?當時我確實看見他手裏拿著那頂皇冠。”
“哎,他隻不過是拿起來看看而已。哦,相信我吧!他是無罪的。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別再提了。想到我們親愛的阿瑟將要坐牢,真可怕啊!”
“我不找到綠玉就決不罷休——決不,瑪麗,你對阿瑟的感情使你看不到它給我帶來的嚴重後果。我絕不能就此了事,我從倫敦請了一位先生來更深入地調查此事。”
“就是這位先生?”她轉身看著我問道。
“不,這是他朋友。他要我們讓他一個人走走,他現在正在馬廄那條小道上。”
“馬廄那條小道?”她的黑眉毛向上一揚,“他指望在那裏能找到什麼?哦,我想,這就是他吧。我相信,先生,你一定能證明我堂兄阿瑟是無辜的。”
“我的看法和你完全一致,而且,我相信,你能幫我們證明這一點。”福爾摩斯一邊答話,一邊踩在擦鞋墊上蹭掉鞋底下的雪,“我為能和瑪麗·霍爾德小姐談話而感到榮幸,我能否問你一兩個問題?”
“問吧,先生,隻要有助於澄清這件可怕的事,問什麼都行。”
“昨天夜裏你沒聽見什麼嗎?”
“我是聽到叔父的大聲說話才下來的,此前沒聽到什麼。”
“你昨晚把門窗都關上了,可你有沒有把它們都閂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