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宇馳立刻低下頭,不說話了。他當然賣過東西,不過那是在家徒四壁的時候勉強混口飯吃,跟蘇紫珊所說的買賣是根本搭不上邊的。
吃過飯,小二收拾過狼藉的杯盤,兩人把套房的門拴好,又各自挑了一間臥室,帶了各自的東西,也都把門栓好了,方才安下心來修煉。修煉,對他們來說已經就是休息了。
“瞄——”一聲若有若無飄渺的貓叫,絲毫沒有引起兩人的注意。
角落裏,一道黑影在所有人看到它之前一閃而過,就像是消失在原地。
夜涼如水。一輪彎月緩緩升到天上,卻還是有氣無力的樣子,似乎那僅剩的小半生命已經無法支持自己的重量,後繼無力了。
一襲銀灰色就那麼坐在塔頂的琉璃瓦上,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落那纖細的側影。
“你是何人,擅闖神農家,可知後果?”一個聲音響起,帶了一點威嚴,一點平靜。
銀灰色的側影轉過身來,露出了那雖非傾國傾城,卻精致而不落俗套的臉。嘴角微翹,發絲輕揚,她還是沒有站起來的意思,隻是回過頭看了一眼,又把頭轉回去,還是隻看那天空的彎月。“這裏是神農家啊。”輕輕的聲音,似乎是歎息又似乎什麼也不是,但讓人肯定的是,完全沒有被發現的恐懼。
那聲音明顯一怔。然後,在琉璃瓦的另一側陰影下,出現了一道藍色的身影。藍色長衫,如玉的臉龐,內斂的氣質,男子的眼神中卻是掠過一絲訝異。“你不怕我叫人捉你?敢於挑戰神農家的威嚴,坐在神農塔塔頂的人,可是從來都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我不過是找一個地勢最高的地方看看月亮罷了。若是打擾,我離開便是。”那銀灰色中的女子落落站起,抬起眼眸,就那麼平靜地看著已經站在麵前的男子,嘴角那一抹弧度依舊沒有消失。
“我若是,不讓你走呢?”藍衣的男子口中是很好聽的聲音。他突然發現,自己並不能鎖定眼前這似乎是人畜無害而且頗有幾分美感的女子,而那女子的眼眸深邃無比,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深深地陷落進去。相比那眼眸,女子身上連他自己都自慚形穢的高貴氣質已經不那麼被他注意了。
“嗬嗬,你還真是自信呢。”女子似乎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連眼睛中也泛起了一絲屬於笑的漣漪。微微歎了口氣,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那眼神瞬間黯淡下來。“算了,我不和你計較。”轉過身,女子縱身一躍。
“危險!”藍衣的男子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眼前的人。這可是九層的神農塔,從這個高度跳下去,就是他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夠保全。隻是,下一刻,他的眼神就凝固了。
那還是人能做到的麼?銀灰色的外衫,漆黑的長發一起飛揚,那女子已經穩穩地落在地上,就如同剛才那一步是邁在平地之上一般,優雅,高貴,又不失十二分的隨意。
“簫白公子,早些歇息,明天可得打起精神來。公子將有佳人相伴,這種對月惆悵的事情,還是留給小女子做吧。”柔和的聲音悠悠傳進藍衣人的耳朵,男子的身子明顯地一震。她,是怎麼看破自己身份的,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心神的不寧?那銀灰色的身影,此刻已經讓他有些恍惚,目光緊緊地跟隨著了。
一步,兩步,三步。銀灰色的身影不急不緩地走著,似乎絲毫也不介意那個依舊站在塔頂的男子。一個黑影不知從什麼地方出現,穩穩地落在她的身上,顯出一隻黑貓的模樣,安靜地蹲在她的肩頭,竟然是,也絲毫不在意那藍衣男子變幻不定的眼光。
“夜,神。”男子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就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還請問姑娘芳名?”
“付筱玥。”頭也不回,這聲音已經渺遠了。
神農塔之上,隻剩神農簫白一人,藍衫在風中被微微吹起,卻是終於歎了口氣,收拾了心情,竟也轉身,從來的方向下了塔去。
“你可真是不怕惹麻煩。”流殤看著付筱玥,一雙貓眼之中閃著莫名的光輝。“神農家你也惹得?”
“沒關係,他不會說出去。”付筱玥將肩膀上的流殤拎下來,抱在懷裏,蹂躪著它一身柔順的毛。恐怕,敢如此對待大名鼎鼎的夜神的也隻有她一人而已。“就算說出去又如何呢。你我,和神農家本來就不是什麼朋友。況且,”付筱玥頓了一頓,抬頭看著那天邊的殘月。“我不過是來看看月亮,要是知道那是神農家,我還不去了呢。”
流殤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在心裏暗自腹誹,看個月亮就要爬到神農家家主住的神農塔上麵麼?隻是,它知趣地沒有說出口。
“對了,他們在長慶城,去看看麼?”流殤岔開了話題。
“好啊。嗯,月殤傭兵團,還真是期待啊。”
微風吹過,那剛剛的影子和聲音,都散在了風裏,再無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