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看到白衣女人已經端起了一個高腳杯,裏麵盛了一些鮮紅的液體。她的腿也像舞台上拉小提琴那女孩的腿一樣交疊著,在昏暗的酒吧裏雪白刺目。她的目光四處逡巡,鮮豔的紅唇在高腳杯上留下清晰的唇印。
林紅這一刻忽然恐懼起來,她隱約已經猜到了白衣女人來這裏的目的。
她想到了家裏留下的男人氣息,想到了茶幾上那束鮮豔的玫瑰,還想到了自己與那個穿雨衣的男人在床上的廝纏與扭動。
難道白衣女人就是在這裏找到的那些男人?
她的床單上留有這個女人和不同男人留下的痕跡,他們在她的床上做著肮髒的勾當。林紅一瞬間對白衣女人滿心憎惡,甚至有了些惡心的感覺。
這場戲她已經覺得索然無味了,不管白衣女人在這酒吧裏要做什麼,都與她沒有關係,她也沒有絲毫興趣窺探下去。她現在隻想著趕快從這夢裏醒來,她甚至有些害怕見到後來發生在白衣女人身上的事情。
一個花襯衫的青年男子已經坐在了白衣女人的身邊,他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後,終於停留在了白衣女人兩條腿上。他開始與白衣女人攀談,白衣女人開始時不屑地用眼角的餘光瞟他,但沒多一會兒,倆人便談笑風生了。
林紅不想看下去了,但畫麵仍然執著地出現在她眼前。她開始掙紮,試圖離開,但像有雙無形的手狠狠按住她的頭,讓她的視線不能移開分毫。她想閉上眼睛這時都成為奢望。
花襯衫的手已經搭在了白衣女人的腿上,林紅有吞了一隻蒼蠅的感覺。
片刻之後,花襯衫的手搭在女人的肩上,倆人同時起身往酒吧外麵去。在過道的陰影裏,倆人摟在了一起。一隻多毛的手在白衣女人的屁股上摸來摸去,林紅血往上撞,有種衝上去的衝動。
但這是在夢裏,她隻是個旁觀者,或者,她隻是個坐在電影院裏的觀眾。
但她實在不能再看下去了,這是件奇怪的事,白衣女人的行為再讓她不齒,但似乎也不會讓她不能承受。是不是她已經隱隱感覺到了白衣女人跟她之間,有著某種莫大的聯係?
畫麵裏的白衣女人忽然一把推開了花襯衫,緊跑幾步奔出門去。她抓住路邊的護欄彎腰嘔吐起來。那花襯衫緊走幾步跟了出來,但當他正要再走到白衣女人身邊時,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回頭,看到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花襯衫麵上露出凶惡的表情,但隨即便嗬嗬笑笑,閃出了畫麵。現在,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走到了白衣女人的背後,他拍拍白衣女人的肩膀。
——林紅!林紅!
是誰在叫林紅?那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林紅奇怪地盯著那男人看,忽然一下子就認出他是誰了——秦歌,那個在她家樓下監視她的警察。
——秦歌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他也進入了這場夢中?抑或他也是這場電影的觀眾?
——他在叫林紅的名字,難道他能看見這場戲的另一個觀眾?
白衣女人回過身來,用一張紙巾擦拭嘴角的穢物。她跟秦歌說了些什麼,秦歌便怔怔地盯著她看,不說話,眉峰皺得很緊。
他們在說什麼呢?林紅想,白衣女人會告訴那個警察些什麼呢?她死死盯著白衣女人看,忽然發現她的麵孔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林紅驚得呆了,血液那一刻都像被冰封住不再流淌。
——她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了林紅。
那麼,我是誰?如果那個白衣女人是林紅,我又會是誰?黑暗在瞬間來臨,像斷了電的電影院,所有的畫麵都消失不見。凝固的血液讓林紅暈眩,整個天地或者說夢境中的天地真的開始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