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鳳走得昂首挺胸,好像展示身體是件讓她很快樂的事。
她已經連續三個晚上睡在不同男人的床上了,她真懷疑再這樣下去,她終會有一天忘了自己家在哪兒。但那是以後的事,至少現在她還能找到回家的路。
雨越下越大,趙金鳳穿越彎彎曲曲的小巷,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碰到。這樣的雨天人們都被阻在了家裏,趙金鳳嘴裏嘀咕了一句:“下雨天出不了門,都他媽賴床上加班抱婆娘。”
趙金鳳心裏突然沉了一下,她想到了自家的男人。她已經好多天沒看到自家男人了,但看到又能怎麼樣呢?他不僅是個閹人,還是個變態的畜牲。他每次出門,她都恨不得他吃飯被飯噎死,喝水被水嗆死,過馬路被汽車軋死,放個屁把自己臭死。趙金鳳嘴裏又發出一連串惡毒的咒罵,罵著罵著就罵到了家。
家門上了鎖,她想了一下,從褲腰上扯出一根皮筋來,鑰匙就係在皮筋的另一端。她開門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些異樣,好像有些東西正在悄悄向她逼近。她回頭看了一下,小巷兩端白晃晃的被雨幕籠罩,別說人,連隻狗都沒有。她鼻孔裏往外哼一聲,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門開了,她踏進去,轉過身來順手要把門關上,兩扇門即將合上的一瞬間,忽然停住了。趙金鳳一愣,手上使勁,那門中間留著一條縫隙,依然關不上。她嘴裏罵一句,順手把門拉開,想看看是不是夾住了什麼。
門外站著一個穿雨衣的男人。雨衣的帽簷壓得很低,完全遮住了他的臉。他站在門邊,無聲無息,貌若鬼魅。
趙金鳳哎喲一聲尖叫,人往後急退兩步,腳下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此刻她頭皮發麻,血往上撞,想爬起來,但腳底像被捅了兩個洞,全身的力氣都從洞裏流了出去。
穿雨衣的男人向屋裏邁進一步。
趙金鳳魂飛魄散,她想叫,但整個人都軟軟地癱倒地在。她昏了過去。
鳳凰鎮的大部分民居都是那種青石為牆,黑瓦作頂的傳統建築,小巷幽長狹窄,路麵的青石路麵大多已破裂,顯得坑窪不平。林紅杜蘭和石西對此並不陌生,隻有趙飛從來沒來過這地方,邊走邊咧嘴。他生在海城長在海城,鳳凰鎮這種地方對他來說就應該屬於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了。
他們中午在一家小餐館裏簡單吃了點飯,按照事先約定的,立刻便去找那個酒鬼醫生。酒鬼醫生的酒壺至少說明他跟發生的事情脫不了關係。那一係列事件不像是酒鬼醫生能做得出來的,但鏡子上的留言指向了鳳凰鎮,床上的酒壺又留下酒鬼醫生這條線索。林紅推測,這一定是穿雨衣的男人在暗示他們什麼,他們隻要循著這些線索找下去,就一定可以揭開事情的真相。
至於其中的危險,林紅倒沒有想過。那個男人在夢中與她的纏綿,讓她不相信他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來。而且,現在她知道,那並不是夢。這現在成了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不能以此來消除杜蘭等三人心中的擔憂。
石西擔心的還有一件事,就是林紅的身體。她剛從醫院裏出來,而且還懷有身孕。他忍住不說,因為他知道現在的林紅已經跟以前大不相同,她想做什麼事,便沒有人可以阻止她。
四個人走在雨巷裏,隻有石西穿著兩件套的軍用雨衣,其它三人都穿著市麵上可以買到的塑料雨披。小巷裏隻有他們四個人,他們一路行來,俱都沉默不語。幽深的小巷異常昏暗,兩邊高大的青石牆壁遮住了僅有的光亮,雨聲連成一片,視覺與聽覺在這裏都好像變成了無用的東西。他們每個人心底都覺出了一點畏懼,他們想到,在這雨中發生任何事,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杜蘭仔細辯認了一下,指著前麵不遠處的房門道:“那就是酒鬼醫生的家了。”
大家加快了腳步,片刻後停在門前。兩扇烏黑的木門不知用了多少年,表麵的漆早已脫落,剩下的黑色完全是腐朽後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