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前塵往事2(1 / 3)

石西慌忙趕過去抱住她:“你還要幹什麼呢,屋裏的死人你也看到了,除了報警,我們現在根本不應該做任何事。”

“穿雨衣的男人既引我們到這裏來,一定會給我們再次留下線索。”

“就算你找到穿雨衣的男人又能怎麼樣!”石西第一次這麼大聲說話。

林紅怔住了,這是個她從未想過的問題。找到那男人又能怎麼樣呢?為羅成報仇,那顯然不是她的本意。那男人從未傷害過她,隻是他在她生活中出現一定有什麼目的,要說林紅隻是為了好奇便甘願冒險,這樣的理由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低低喘息了一聲,心裏已經飛快想到了自己這麼執著的原因。

隻有她知道,那穿雨衣的男人是她腹中胎兒的父親。

如果連自己孩子的父親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豈非是件很遺憾的事?

她用力掙脫了石西,又開始向前走去了。石西怔一下,飛奔上前,搶在林紅之前進到屋裏。他扯下床上的被單,閉著眼睛上前將梁上女屍給遮起來。

林紅在屋裏簡單地巡視,立刻便從西牆的牆壁上發現了那兩行熟悉的文字,字跡殷紅,顯然是用酒鬼醫生老婆的鮮血寫成:

在孩子們出發的地方

父親在永遠地守望

她呆呆地麵牆而立,心中已再無懷疑穿雨衣的男人就是凶手。

她轉過身的時候,發現床邊的衣架上有一件黃氈布的雨衣。她走過去,細細端詳,確定這雨衣正是她家樓下那男人穿過的那種款式,隻是她不能確定,是否就是那男人穿的那一件。

接著,她在地上又發現了一個奶嘴,哺乳期的嬰兒使用的工具。她想了想,把奶嘴取在手上,出門去找杜蘭。趙飛顯然已經報了警,正把手機合上。邊上的杜蘭眼尖,看到林紅舉在手中的奶嘴,神色大變。她搶上前一步,將奶嘴取在手中,眼淚瞬間便落了下來。

“小天用過的,我認識它。”她哽咽地說。

忽然間,雨聲裏有了些別的聲音,它隱隱約約聽不太真切,但卻可以讓屋裏的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林紅趙飛與剛出門的石西凝神細聽,那邊的杜蘭卻已經失聲尖叫了。

“小天!小天!那是小天的聲音!”

這時大家都聽到了混雜在雨聲中嬰兒的啼哭。但那哭聲若有若無,能聽見已經不錯了,杜蘭怎麼會聽出來那是小天的聲音?

林紅正想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但杜蘭已經舍了眾人,拔足狂奔。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奪門而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裏。趙飛擔心杜蘭,也顧不上說話,隨後跟了出去。林紅石西走到門邊,隻看到倆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裏。

“我們這個時候不應該分開的。”石西擔憂地說。

“那麼我們現在怎麼辦?”林紅問。

“追上他們。”石西看了看雨幕中的小巷,停頓一下,再低低地道,“但願他們不要出什麼意外。”

林紅將雨帽拉上來,石西挽著她的胳膊,剛邁出大門,倆人忽然都怔住了。

在狹長的小巷盡頭,正有一個穿雨衣的男人慢慢走來。

林紅的身子立刻就軟了,如果不是石西及時攬住她的腰,她立刻便能摔倒在地。石西此刻亦是滿心恐懼,如果是他一個人,他早就撒腿跑了,但現在,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就在他身邊,他絕不能丟下她。

那男人漸行漸近,他身上的雨衣,正是那種黃氈布的老式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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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紅與石西僵立在雨中,他們注視著穿黃氈布雨衣的男人越來越近。

那男人離他們越近,走得便越慢了些。他的帽簷壓得很低,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樣,但林紅與石西卻能感覺到帽簷下有一道淩厲的目光正落在他們身上。

穿雨衣的男人終於走到他們身邊了。

他停了下來。

時間似乎在這時靜止,連嘩嘩的雨聲都離林紅而去。她緊張得心中好似裝了一枚炸彈,她的身體隨時都會被炸得四分五裂。但她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男人,等他摘下雨帽,露出他的本來麵目。

好像是感應到了林紅的心意,麵前的男人抬起了手,緩緩將雨帽向後拉了拉。

現在,他的臉已經完全暴露在林紅與石西的眼中。

石西最先籲了口氣,緊繃的神經鬆馳下來。他邊上的林紅卻仍然保持僵立的姿勢,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隨即,她的臉上現出些失望的表情。

站在他們麵前的男人,他們並不陌生——秦歌。

秦歌曾經當著林紅的麵,坦言他在監視林紅。現在他又出現在鳳凰鎮的雨巷裏,不言自明,自然又是跟蹤林紅而至。

秦歌無奈地看著林紅與石西,帶些揶揄地道:“我真搞不明白,這樣的雨天你們幹嘛一幫人跑到鳳凰鎮來。如果現在你們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真的要懷疑你們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了。”

林紅和石西這時能說什麼呢,他們把秦歌帶到了酒鬼醫生的家裏。

秦歌一個人進了正屋,林紅與石西在外麵等候。片刻之後,秦歌從正屋出來,已是滿臉凝重。他掏出手機打電話,簡單講述了這裏發生的情況,然後合上電話,目光再落在林紅和石西身上,裏麵已經多了許多審視的味道。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個女人是誰?這裏到底曾經發生了什麼事?”

“我隻知道那女人是鳳凰鎮衛生院酒鬼醫生的老婆。”

“那麼她為什麼會死在家裏?那酒鬼醫生呢?”秦歌再問。

林紅搖頭:“我們現在知道的和你一樣多,你是警察,我們不是。”

秦歌皺眉,想了一下,再問:“那麼,至少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們來這裏的目的。如果說你們是偶然碰上這起凶殺案,我想連你們都不會相信。”

林紅還在猶豫,石西碰了碰她的肩膀。倆人目光對視過後,林紅輕輕點頭,隨即便背過身去。石西腦門上堆起三道褶子,想了想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講起。

講述大約用了十分鍾時間,秦歌還是不能理解:“如果事情真是這樣,你們應該報警,而不是自己采取行動。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都會報警的。”

那邊的林紅忽然轉過身來:“如果我告訴你那個男人可能是我腹中胎兒的父親,這個理由你是否覺得充份?”

這回呆住的不僅是秦歌,還有石西。

林紅說完這句話,好像卸去了心上最沉重的包袱,她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而且,還有種如梗在喉的感覺。

“我知道,在你們眼裏,我這種身份的女人不該做出那種背經離道的事。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根本沒有機會再重新選擇。而且,我有什麼身份呢,我自己真正又擁有些什麼呢?我承認我曾經是個攀附權勢的女人,無論我怎麼解釋,貪圖富貴已經成為現實,它在我生命中再也擺脫不去了。但現在我明白了,那些權勢與富貴並不能讓我快活,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就是每個普通人都擁有的家庭。我想有一個丈夫,我想有一個孩子,現在,我寧願拿出我的所有來換取這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石西身上,石西目光閃爍,不敢與她對視。

“我想,我愛的男人其實早就出現在我生活裏,隻是我輕易地就把他放棄了。那時,在我眼裏,他遠沒有那些權勢與富貴來得真實。而那男人也讓我失望,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正爭取過我,他甚至不敢對我說一聲他愛我。”

石西的呼吸開始沉重,他的肩膀開始輕微顫動。

“我知道那男人在畏懼什麼,因為他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作為一個男人他有他不敢麵對的缺憾。但有誰是完美的呢?就像我,貪圖富貴在前,生活放縱在後。”她停了一下,接著說,“雖然我的放縱是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下,但它畢竟是一種現實。我本來想把那一段記憶深埋在心底,但我有了孩子,我不願麵對的終要出現,所以,我現在隻想對那個男人說,如果他不在乎我的過去,如果他仍然能像以前那樣疼愛我,那麼,他還要猶豫什麼呢?男人生理上的缺憾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腦子裏的疾病。”

秦歌微有些詫異,林紅這時的激動是他沒想到的,而且他還有些莫名其妙。但這時,他聽到邊上的石西驀然發出一聲低叫。

“林紅!”石西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他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哽咽讓他泣不成聲。

林紅對他的哭泣顯然有些失望,但隨即,她看到石西大步奔到她的麵前,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石西已經緊緊把她抱在了懷裏。

林紅的身子微有些僵硬,但很快,便變得柔軟了。

場中的變化是秦歌沒想到的,他本為查案而來,現在倒目睹了一對男女的真情碰撞。他尷尬地轉身苦笑,心裏對林紅的那番話倒頗有感觸。

秦歌留了足夠多的時間,咳嗽一聲:“我想轉過身來,但又怕你們還未分開。”

林紅與石西此刻俱已淚眼盈盈,秦歌的話讓他們都有了些羞澀。

“好了,現在你可以轉過身來了。”林紅說。

秦歌轉身,看到倆人果然已經分開,隻是下麵的手仍然緊握在一處。

“我記得你們是四個人,還有兩個人現在去了哪裏?”秦歌問。

林紅石西聳然動容,剛才一番真情表露,竟然忘了杜蘭與趙飛循著嬰兒的哭聲追出去的事。倆人立刻把剛才的事說了,秦歌聞言,眉峰緊皺,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我已經與刑偵隊通了電話,他們會致電鳳凰鎮派出所馬上派人過來。如果那個穿雨衣的男人真的在鳳凰鎮上,如果剛才那嬰兒的哭聲真是他刻意安排的,我想,他的目的就是引杜蘭出去。”

“可是如果是我們四個人一起追出去呢?”石西說。

秦歌微一沉吟:“那麼你們四人現在或許都已身處險境。”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林紅有些惶急,此刻,她對秦歌莫名生出了一些信任,也許,因為他見證了她與石西一段新的生活的開始。

“隊裏的同誌很快就會趕到,但我們不能在這裏等,否則,隻怕你兩個朋友凶多吉少。我建議我們現在就去找你們兩個朋友。”他想了一下,歎口氣道,“那男人之前沒有傷害你跟杜蘭,並不表明他對你們沒有惡意。你看他殺死羅成與酒鬼醫生老婆,就知道他其實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他千方百計引你們到鳳凰鎮來,也許他需要借助你們,在某種特定場合完成什麼儀式。”

“儀式?”林紅疑惑地問,“我們跟儀式有什麼關係?”

秦歌搖頭:“這隻是我的猜想,不能確定。從那男人在海城的種種行為來看,他必定心裏有一個很大的鬱結,而那鬱結必定跟嬰兒有關。殺死羅成那晚,他在現場留下了一個嬰兒,現在,酒鬼醫生老婆的屍體上,也有一個嬰兒。這種殺人習慣聞所未聞,簡直匪夷所思。可是仔細想想,凶手殺人後留下某樣特定的東西,一定是想告訴別人一些什麼,我們隻要找到凶手跟嬰兒之間的聯係,就能弄清他殺人的原委。”

他再猶豫了一下,看一眼林紅,接著說:“你跟杜蘭都曾在鳳凰鎮衛生院的婦產科工作過,從你們手中出生的嬰兒一定很多。”

林紅明白了,秦歌的意思是因為她們曾經的工作,所以,那個男人才會找上她們。她想到了慘死的柳青,心裏立刻便讚同了秦歌的分析。

秦歌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從兜裏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展開交到林紅手中:“你看一下這個人,當年你在衛生院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他。”

林紅接過來,看到那張紙原來是份通輯令,一側照片中的男人五官端正相貌堂堂,有種不同尋常的英武氣息。林紅忽然覺得有些暈眩,身上感到了一些涼意。

她並不認得照片上的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見過他,但她的目光凝視照片久了,那種暈眩的感覺便更強烈了些。這時,她感受到了某種氣息,它氤氳不定,盤桓在腦際,揮之不散。而且,這時候她忽然又有了些想嘔吐的衝動。

她丟掉手中的通輯令,真的轉身疾步奔到門邊幹嘔了兩聲。

——空氣裏彌漫著曖昧的氣息。男人的手在白皙的肌膚上遊移,女人敏感的觸覺像某種藤類植物,緩慢但卻無休止地蔓延。

林紅撫住柔軟的小腹,感覺到了一個生命的萌動。

林紅的異常舉動讓秦歌與石西都變得凝重起來。石西想了想,還是過去扶住林紅。林紅直起腰時,整個身子都偎在了石西的懷中。現在,她隻是一個女人,她需要一雙肩膀的倚靠。秦歌撿起丟在地上的通輯令,眉峰緊皺。事態的發展出乎他的意料,他現在已經確定他要麵對的,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他曾經從他手裏逃脫過一次,現在,他決定再不給他同樣的機會。

他要親手抓住他。

“我現在有了一個計劃,但是,我卻不敢保證它一定成功。”秦歌猶豫了一下,走到林紅與石西邊上說,“如果我們等隊裏的同誌來,一定可以抓人凶手,但是,也許抓住他之後,我們就永遠不能弄明白他做這一切事的原因了。”

石西怔了怔,問:“你要我們怎麼做?”

“如果你們相信我,我會把我的計劃告訴你們。”

林紅與石西對視,都察覺出了對方的猶豫。林紅忽然輕聲道:“我現在隻想著這一切能盡快結束,而且,我不想它再在我生活裏留下任何痕跡。”

石西立刻便明白了林紅的意思,他挺了挺腰板,重重地對秦歌道:“我們相信你的計劃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

秦歌還在猶豫:“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們要盡快找到穿雨衣的男人。”

石西與林紅都沉默了,鳳凰鎮雖然不算很大,但要想從中找到一個人,那也是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秦歌說:“穿雨衣的男人在海城既然故意留下線索,引你們來鳳凰鎮,現在,一定會留下其它一些線索,讓你們能找到他。你們好好想一想,看你們是否遺漏了些什麼。我相信,他一定會留下結索的。”

林紅聞言一怔,她想到了正屋西牆上那兩行血字。

她說:“我知道去哪裏找那男人了。”

“真的?”秦歌精神一振,“好,那我們就按照計劃行事。”

秦歌跟林紅與石西說了他的計劃,最後從腋下掏出槍來,當著林紅與石西的麵,把子彈上膛。槍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件極稀罕的東西,但它在這時候出現,豈非也可以讓人多一些可依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