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蓮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七年前的每個元宵節,都是我們家最快樂的時光。我和兩個姐姐,還有父母親,一家人團團圓圓,開開心心地待在家中,為母親慶賀生日。而此刻,麵對木框裏母親的笑容,我眼中噙滿了淚水,思緒也隨著手裏緊握的香,嫋嫋上升,飛到很遠很遠的舊日時光。
母親出生在元宵節這個美麗的節日,但命運並沒有因此而厚待她。
少年時,因為任教師的外公有成分問題,母親早早便輟學回家,隨外婆在田間勞碌;
青年時,母親與自由戀愛的父親終成眷屬,父親在外工作,辛苦慣了的母親堅持要留在農村種地;
中年時,正待我們姐弟三個長大成人之即,母親卻因肝癌被病魔奪去了還不到五十歲的生命……
1997年5月28日下午,母親帶著遺憾永遠地閉上了她滿含希冀的雙眼。
母親走的那天,我和大姐都沒能送她最後一程。
大姐懷著小外甥已到預產期,而我,麵臨黑色七月的高考。
對於母親,我是有罪的。並且這罪,我將永遠沒有機會彌補。
母親在臨終前反複告誡父親,我死後,不要通知英兒跟磊兒。要等英兒生下孩子,磊兒考完高考再說。
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聽者都忍不住潸然淚下。
母親的葬禮據說有很多人前來吊喪。因為我和大姐的缺席,很多人在背地裏議論,對父親頗有微詞。
他們不知,那是母親的臨終遺言;而我和大姐更沒有想到,那竟是屬於我們最後的母愛。
大姐在母親去世後三天生下女兒。比預產期整整晚了一個星期。
母親盼這一天盼了太久了。與癌魔抗爭的日子裏,她不止一次地說,等英兒生了孩子,你們就把我抬到醫院,我隻看一眼孫兒,看一眼就好。
母親最終還是熬不住,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為了不讓我們有所察覺,父親帶著歡顏去看了在市醫院住院的姐姐及正在市重點高中複習等待高考衝刺的我。
一個月不見的父親明顯老了,原本沒有一根白發的他,如今亦平添了不少銀絲。
見到父親的第一眼,我便急急地追問母親的病情。
還好,沒有繼續惡化。母親讓我轉告你要注意身體,安心學習。父親臉上的微笑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那現在吃東西呢?
有我和你二姐在照顧呢。父親露出令我放心的微笑。
要上課了,父親把菜和營養品塞給我,拍了拍我的肩膀,慈祥地笑了:記住,要像平常一樣去考!
成績一向出類拔萃的我,望著疲憊不堪仍然麵帶笑容的父親,鄭重地點了點頭。直到後來,每當我回憶起父親這個時候的表情,我真覺得他比演員還專業。而粗心的我,其實沒有注意到,父親轉身時眼角閃爍的淚花。
姐姐生完小孩滿月,我剛好結束高考。
考試剛結束,父親就趕到城裏來接我和大姐回家。
在車上,父親幾次欲言又止。但終究被我們所談論的高考話題轉移了。
從父親凝重而憂傷的表情裏,我終於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我屏住呼吸,無神地望著窗外飛快掠過的風景,有蒼翠的鬆樹,還有高高飛翔的白鳥。眼淚,便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就像母親曾經給我的無數次關愛,無聲無息。
而回家的心,前所未有的迫切。
母親啊母親,我分別兩個月的母親,兒子回來看你了!
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停頓。
燭光搖曳,香火彌漫。黑色的相框裏,是母親溫暖親切的笑臉。我仿佛看到那個清秀美麗的女子,攬我入懷,用她溫柔的手心,一遍一遍地撫摸我,在我耳畔輕輕地唱歌;我又看到那個賢淑善良的中年婦女,她站在樓頂望眼欲穿,對著屋旁那條大路,翹首以待她在外求學分別一月的兒子……
我長跪不起。
淚水,順著眼角,滴落到唇角,最後流到了心裏麵。
母親去世六年了。
我從重點大學畢業,繼而走進一個眾人豔羨的機構工作。而每當我獨處的時候,我的靈魂便麵對著無言的拷問。我欠母親的,這一生,又該如何償還?
千言萬語凝成一句話。
願母親在九泉之下安息。
心靈寄語
我不止一次懷著悔恨和愧疚的心回想起我的母親,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的心意也全部放在我們身上,絲毫不考慮到自己。母愛是無私的,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把自己的一切拋開,還在掛念兒女。這樣的母親是讓人覺得她並未走遠,她的愛一直縈繞在我身邊。
春天的想念
誰說隻有受過良好教育才會有高尚素質和品德,母親一輩子都生活在農村沒有文化,但在她的愛中包括了我所知道最美好的情感與品德,像一縷陽光那麼溫暖,又像是春風般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