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槐
“我忘記了……”這是母親常說的一句話。我仔細地回憶,過去幾十年來,母親究竟都忘記了一些什麼呢?
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每當我過生日那天,母親總要煮幾個雞蛋,悄悄塞進我的書包裏,對我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問母親:“你的生日呢?”母親說:“我忘記了。”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母親的生日。在我的記憶裏,母親一直沒有給自己過過生日。
1960年,我們國家遭受了連年的自然災害,全國都在過著最艱苦的日子。那一年,我考入了某重點高中,每天一斤二兩糧的定量,這對當時的我來說,半飽也達不到,每天都在饑腸轆轆中苦挨。那年中秋節,按國家規定,學校給每個學生發一塊月餅,不收取糧票。在那種困難的條件下,能吃到月餅,我們已經很滿足了。那年寒假回家時,母親從廚房裏拿出一塊圓圓的用紙包著的東西遞給我,說:“這是中秋節配給的那塊月餅,我忘記吃了。”我打開一看,是一塊黑黑的月餅,上麵長了一層綠毛,已經不能吃了。原來母親舍不得吃自己分的那塊月餅,一直給我留著……手捧那塊發黴的月餅,我不禁潸然淚下。母親也流了淚,哽咽著說:“上次看,還好好的,怎麼就壞了呢?”
讀大一那年,暑假結束返校時,母親送我到汽車站,買了車票等車時,我發現鋼筆忘帶了。母親知道後,說:“我回家去取。”說完急匆匆地離開車站。我說:“算了吧,再過10分鍾就要開車了,可能來不及了。”母親頭也不回地往家走,終於在汽車開動的一瞬間,氣喘籲籲地從車窗外把那支鋼筆遞給我,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龐往下淌,布衫也濕透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怪我忘記了,沒替你想著點。”我心裏一陣難過,明明是我忘記了,怎麼能怪母親呢?伴隨著汽車的顛簸,我的淚水不斷地往下流。要知道從汽車站到我家要穿過多條馬路,有一裏多路程,因此可想而知,母親是怎麼連跑帶顛為我取回那支鋼筆的。
母親一生中,忘記的事情很多。或是不大充足的一日三餐,或是自己的冷暖,或是不停操勞中的休息,身上的病痛……但對隻身在外兒女的饑寒和安全,母親卻每每掛在心上,寄予深深的思念。
有母親在身邊,我胸膛裏仿佛跳動著兩顆心,心中燃燒著兩團火;有母親在,天上仿佛有兩輪月亮,即使是陰天也照亮我,我的身心屬於母親。“沒媽的孩子像根草。”我雖然早已不是孩子了,可在遠離母親的日子裏,每當想起她,我就有一種巨大的失落感、孤獨感,也像是一根無枝可依的小草。想起母親,我心靈深處就會泛起陣陣思念之情,希望立即回到母親的身邊。隻有在這時,我的心才感到安慰和踏實。
心靈寄語
要我們記起已是很難,又何嚐奢望母親那般的忘記。忘記自己,是為了記起我,母親的牽掛化作了安慰永遠在我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