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一場,敗一場,兵家常事,好孩子,這中間很少差異。”
惰性勒住我,還在播弄我;這玩藝兒,據人說就叫哲學。
某女士啊,我能為你笑,偏著頭頸,熱烈的吞咽你的話如風,我能為你塗芬芳的紅唇,用熟練的指尖摸你眉峰。
你演述你的戀愛史給我,啊,我大笑稱奇,出眼水,你也大笑,你卻不能看出我的心小死了幾千百次。
你會相信,我也知道我像愉快的清晨,白雪的照耀;我心裏一切的掙紮來往,你決不會知道。
啊,我遇見你,能歡笑靜聽,你帶來新鮮的探險逸話——說那不檢點的微妙女人,說那手的溫存,耳語唧喳。
你高興我,放開喉嚨用力高唱你新相知的敘事歌。
你就要我——驚奇、愉快、老實,卻看不出我的眼像星河。
等到你找新知去而不回,啊,我能吻你,一般的熱鬧。
我愛,你去後我有何更改,你決不會知道。
觀察如果我不繞著公園跑車,我準知道可以做些工夫。
如果我每晚十點鍾上床,我可以恢複舊日的容光。
如果我不去玩兒什麼的,我大概已經有了點樣子;可是我就愛上現在這般,因為我看來一切不相幹。
兩性觀女人要一夫一妻;男人偏喜歡新奇。
愛情是女人的日月;男人有別樣的花色。
女人跟她丈夫過一生;男人數上十下就頭疼。
總起來說既這般如此,天下還會有什麼好事?
臥室銘破了曉又是一天;我得起來了些願,雖然穿衣、吃喝,也在動手動腳,東學幾分,西學幾分,有哭有笑,出力,罵人,聽個歌,看回戲,紙上寫幾個字,認仇人不然交朋友——到了兒卻教床等我。
雖然自尊也自振,回床卻好像宿命。
雖然憂思徘徊,床卻不得不歸。
不論揚眉是低首,日子都歸到床頭。
起來、出去、前行。
總非回床不成,春夏秋冬這四季——起來簡直是傻氣!
不治之症如果我的心著火受了傷,這倒安全些,憑經驗估量;也會平靜些,要是我相信戀愛的道路決不會翻新——你的戀愛教你癡呆糊塗,其實熱愛向來依樣葫蘆;我會快樂些,要是用心看一個吻正和別個吻一般。
矢口的誓辭,悅耳的名號,當年海倫走就用這一套;沉重的心胸,折磨的憂鬱,當年法盎逃也是這一局。
唉唉,雖然慘,可一點不假,天下的男人他們是一家;那有女孩子敢這樣開口叫她的愛人和她長相守?
雖然試他時他鼓起勇氣,說如果變心就不得好死,他依然像別個有始無終。
可是你,我的人,與眾不同。
聖地我的地方沒有人饒舌可嫌;低低的雲挨著那山腰,空氣甜新,帶著黑煙舒卷,那些燒著的是我的橋。
蘋果樹頭回我們看見這蘋果樹枝條濯濯,直而發灰;可是我們簡直無憂無慮,雖然春天姍姍其來。
末後我和這棵樹分了手,枝條掛著果實沉沉;可是我更無餘力哀愁夏天的死,年紀輕輕。
中夜星星近得像花,也軟得像花,眾山如網,用影子緩緩織成;這裏沒有片葉片草分了家——一切合為一份。
月明無線,太空不分家,藍光寶石般懶懶滾轉,悠然而息。
這整夜無一物有刺有芒,除開我的心跡。
《文聚》,194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