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君從未懷疑。”
龍目刹那間由墨轉金,妖異之狀於漆黑中熒熒閃爍,猶似在黑暗中的惡獸終於打算直接撲上去把覬覦已久的獵物拆骨入腹。
奇妙氣息蔓延於二者之間。
“應、應叔,此處風大,不如兩位到小侄山中陋居歇了,再作詳談吧?”
他是一番好意,雖沒想要得道上天,給天帝馱石碑,但若是方才妄言被天上那些斤斤計較的神仙聽了去,定難安生,故此便想把兩位伺候好了,也算是將功抵過吧?誰料他這話剛出口,換來的卻是應龍驟然投來凶戾無比的目光。
又、又說錯了什麼嗎?!
焠金雙瞳盯得他渾身發冷,看似有笑意,可笑意不達眼底,銳利目光仿佛透過外殼直接淩遲殼裏的皮肉。
“鑫贔。”
“是,小、小侄在。”
“本座發覺你這殼實在是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應叔謬、謬讚……”這山裏入夜了之後可真是冷啊……
“本座那南禦行宮碰巧缺了一口防走水的大缸,尋著白玉青碧做的均不甚滿意。倒是你這個黃金大殼,本座瞧著就挺合適。”
“……”
他這話說得認真,完全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
鑫贔那張滑稽的圓臉立馬皺出包子上的褶,誰不知道南極龍帝擅長蓄水,他的行宮會失火那絕對是比山巔見魚飛、水底見雞走更屬無稽之談!
他這顆千錘百煉能禦天雷,更為萬千黿族美女瘋魔的大金殼危矣!!
“應、應叔,就、就饒了小侄這一回吧?”於是立馬“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又叩又拜連聲求饒。
見他嚇得直打哆嗦,應龍冷哼一聲:“也罷,日後眼睛給本座睜大些,再有下回,便直接給你卸下龜殼。”
“是、是……小侄明白,小侄明白……”鑫贔抖抖索索地點頭應下。說實話,他還真不明白!……不過眼下要露了實,估計背上的大金殼就得挪地兒了。
“還不快些引路?”
“是、是……”鑫贔一骨碌爬了起來,莫看他似隻大龜,可動作非常利索。一改方才恐慌神色,這會又露出討好的笑容,跑到前麵引路去了。
看著前方那顆無比亮眼的金色大龜殼,天樞轉目看了應龍一眼。
“果然是龍生九子。”
應龍但笑搖頭:“你是不知,莫看他如今這般,當年卻能負三山五嶽,於五湖四海興風作浪。”
天樞問:“何時之事?本君倒未曾耳聞。”
“乃上古洪荒,洪水為患之時。”
天樞點頭,記得上古凡間洪水為禍,他正領受天命於大荒之北降妖。
“鑫贔為禹王所伏,後助其治水,推山開溝,疏通河道,立下功勳,得壽齊天。方才他背上所負之石碑,正是當年禹王憂其故後,鑫贔不服後世人管教,故親鑿龍門山石,豎以為碑命其負之。那碑文更是禹王親鐫,以表鑫贔治水之功。”
天樞想起應龍亦曾助禹王治水,難怪與鑫贔頗為相熟。隻是龍性倨傲,本就不服管束,似應龍這般試天道綱常如無物者,更難以想象他居然願助凡間人王,作那開道治水的繁雜事務。
如今言語間更是難得平順,頗有推崇之意,便不免好奇問他:“龍君所見,禹王是何等人物?”
應龍未即刻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後視線投向那個晃晃悠悠漸行漸遠的背影。
目中深意難測,仿佛透過了亙古時空,重新注視那個站在滔天大水中不懼辛勞、不怕險阻的凡人身影。
“本座所見,心懷天下者,似乎都比較不解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