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武者重兵,凡人也不乏所謂劍在人在的說法,但似這般濃烈而深刻的情感,絕對不僅僅是因為斷了一把兵器那麼簡單。

那簡直,就像當著他的麵,把他所愛之人的心給直接挖出來一樣。

聞天樞道:“百年之前,開陽曾犯下天規,伐戮金烏,煉就金液以救一株受妖蠱毒害的桃木,獲罪守天峰三千年。”

天樞的話雖不曾點明,但應龍是何許人也,立是會意一笑:“桃木成精,自古少有,莫非是帝俊座前千目神將?”

“前去鎖妖塔前,本君曾路過天峰,峰頂桃花盛開,桃木曆百年之久總算重化人形。”

“那麼說來,本座那一擊,怕是又得再修百年咯?”

“本體受創,便是有靈物相輔,亦需期三百年長。”

自古草木藤蘿,靈性不及禽鳥走獸,若要修仙成形,更是難上百倍不止,更何況本體被上古神兵所斷,更是難以恢複。

應龍聞之點頭,亦難怪他無動於衷,在上古龍神的眼中,三百年不過在眨眼之間,隻是在苦熬與情人暫別之苦的武曲星君心中,怕是度日如年。

“倒不見他來找本座尋仇?”

若是換了天庭眾仙,說起那個武曲星君來尋仇的,大羅神仙都必有避讓之意。開玩笑!那武曲星君暴躁衝動的脾氣上天下地那都是有名的,向來是不由分說說砸就砸、喊打就打,不好惹!可應龍卻是饒有興致,好像開門迎客,可惜久不見人,心中頗有期待的模樣。

天樞很不客氣地打消了這位南極龍帝“終於又找到一個皮實的”的盤算。

“開陽罰守天峰,雖有立功得以折刑一千五百年,但刑期未滿,豈可輕離?”語意公正無私,並不因同宗星君而有半分偏頗。

隻是以武曲星君本性,當年在天庭之時就時常溜下凡間,如今雖身在天峰,要入凡間還不是輕而易舉地事?然而他再是膽大妄為,斷也不敢堂而皇之地蹦躂到天樞麵前,而此時應龍卻偏就是與天樞同處。

想找茬?想報仇?

那還得先掂量掂量……

應龍並不曾接話,深邃的目光筆直地看著天樞,忽然慢慢地坐起身,船艙本就不大,他這般起來二者之間的距離幾是呼吸可聞。

“天樞,你擔心的,究竟是武曲,還是……本座?”

擔心武曲闖禍,還是擔心自己因失了如意珠而不敵武曲?

扁舟隨水流淌,受波濤起伏,船艙內隻聽到外麵川流不息的潺潺水聲,帶著濕氣的河風吹入船艙。

“凡人有句話,說是‘百年修得同船渡’。”金瞳在隱隱的漆黑中爍爍有亮,攝人魂魄,“此言不假,本座也願虛耗上百年緣修,換與星君同船而渡……”

“與龍君之緣,豈以千百年計。”

“是啊,若真要算個仔細……”卻見他忽然一手揮去,那張貴重的黃金桌子連著上麵的杯盞一並被掃出船艙,“嘭咚!”落水,然即伸臂一探,撈了天樞肩膀巧力一翻,力度極巧,將人拉倒的同時那本來側放一旁的柔軟臥枕像有隻無形的大手一並扯了過來,穩穩地掂在下方,接住翻落兩人的後枕。

“你我緣數,足以共枕千年。”

“……”

船艙中和衣共枕,天樞倒是意外的平靜。整齊束冠的發髻有些零散,碎發散落在枕上,與應龍全不在意著完全撲散開來的長發交纏,繚繞枕間的呼吸,撩撥著心弦。

應龍不無得意地笑著凝視與他共枕同眠的男人。

盡管下一刻,對方無比冷靜地點出他話裏的紕漏。

“太上老君也與龍君相識千年。”

應龍愣了一下,不由得腦海裏浮出太上老君那張雖說是鶴發童顏可也是皺皺巴巴的老頭相,隨即抖著肩膀的笑了起來,低沉而滿帶悅意的笑聲很是張揚,回蕩在渦河上。

有點笑得喘不過氣來,但還忍不住邊笑邊說:“若說到這不解風情,怕是找遍三界六道,也是以你為最。”

天樞淡淡看著那雙笑得斂去深沉之色的金色瞳孔,忽然仰起上身。

應龍以為他要走開,亦無意阻止,誰料忽然側額發鬢被扯住,陰影覆下,唇與唇之間的交碰竟並非因他而起!

不若應龍那日瘋狂劫掠般的霸道,落下的吻輕柔如風點垂柳,簡單,卻純粹。

唇間淡淡的酒氣,混合著成熟的男子氣息,比起直接飲入喉嚨的醇厚,不醉人,卻醉心。

一直背負了太多的許多,這個男人的感情從來不被自己所允許釋放,潛藏至深,卻並不代表消磨殆盡,在漫長的猶如沒有盡頭的時間裏沉澱。直至麵前這個無視一切天規戒律的人,不懼星命凶煞,龍飛九霄,登天摘星。

待天樞微微抬起頭,呼吸起伏依然平穩如昔,便似剛才不曾有過驚人之舉,目光自上而下凝視有幾分錯愕的男人,語調依然如故。

“敢問龍君,本君如何不解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