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入秋了的關係,雖然天上的太陽依舊火熱,但是已經有了一絲陰薄的感覺。
微微的雲彩在天際之上不停的流淌,平原上的草叢還是從潤濕中透出幾分油油的綠意。
距離大戰場三十裏之外,一座典雅幽靜的涼亭孤零零的豎立在大道之旁。
似乎是刻意的,也或許是無意的,雙方都約束了自己的部隊,這座涼亭周遭數裏之內,再無人跡。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提著一壺濁酒,來到了涼亭之內。
他坐了下來,自斟自飲,好不逍遙自在。
他的動作緩慢卻給人一種極為悅目的詩情畫意般的感覺,就仿佛已然徹底地融入了這個世界。縱有旁人在此,也會以為這僅是一副完美無瑕的圖畫而已。
然而,隻是片刻工夫,一位外來者的腳步,就打破了這片和諧至極點的畫麵。
高大的身影在日光之下邁步而來,仿佛自出生以來,就不曾彎曲過的挺拔身軀,給人一種千鈞之力。
“晚輩拜見前輩。”
來者深深一揖,恭敬地道。
“托何蒂老弟,請喝一杯吧。”
老人抬起了頭,眼中不見絲毫淩厲之色,在嘴角甚至於還掛著一副和睦的笑容。
“長者賜,不敢辭,程前輩相贈,托何蒂恭敬不如從命。”
上前舉起酒杯,托何蒂一飲而盡。
他的動作,就像他的為人似的,一般無二。
這就是大草原上最為直率爽快的匈奴漢子。
“唉……看到了你,老夫突然想到了自家的獨門功夫,長江三疊浪。”
程玄風歎了口氣,唏噓不已。
雖然無法理解程玄風的話中之意,但是托何蒂卻明顯地感受到了老人心中的那股濃濃感慨。
他微微一笑,問道:“您老……”
“哈,長江三疊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看見了你們這些後生晚輩,老夫又怎能不為之欣慰。”程玄風高聲笑道。
“您老過獎了,若論新一代最傑出者,當屬許海風和小徒利智了。”
“令徒年紀輕輕就步入宗師之境,真是可喜可賀。匈奴果然代有人才出啊……”
“漢人中的英雄又何嚐少了,若論宗師人數,我族曆代最高僅有三人,可是從來未曾超過貴族啊。”
他們二人神色平靜,娓娓而談,口中所誇讚的,又是對方族人。
若是不知情者聽來,尚且以為他們是一對知交好友。又怎會想到,就在三十裏之外,二族大軍正是針鋒相對,情勢之險,唯有千鈞一發方能形容。
“利智如今何在?”程玄風突然問道。
“小徒另有要事,是以不能隨同晉見前輩,還請見諒。”
程玄風打量著他,老人的眼中有著一絲怪異:“老夫本來以為,今日之戰的對手,會是利智那小家夥,不想卻遇到了你,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托何蒂亦是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晚輩也是沒有想到,黎彥波黎老兄竟然沒有前來太原。”
他的語氣頗為複雜,既有幾分遺憾,又有一些欣慰。
今日之戰,關係重大,雖然他不能如願以償的與黎彥波一絕生死。但是,少了一位那種級數的高手,對於匈奴人來說,卻是一件喜不自勝之事。
“你們之間數十年的恩恩怨怨,卻也是一言難盡。隻是,錯過了今日,怕是再也沒有清算的時候了。”
老人的話有著無比的自信,他言下之意竟是直指托何蒂,此番交手,其人必敗。
“不然……”托何蒂雙目微張,有意無意地抬起了頭,道:“前輩您畢竟已是八十高齡,今日還是不要馬前失蹄的好。”
程玄風啞然失笑,道:“好一個馬前失蹄,那麼老夫一定小心在意就是。”
老人的話越說越低,到了最後一句,更是沉穩起來。
一股肅殺之氣,也不知道從那位的身上散發出來,迅速的籠罩了整個空間。
他們二人遙遙相望,空氣在這一瞬間似乎凝固起來,再也不會流動。
就連那突然吹過的秋風,也在這裏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二大宗師,這二位代表了程家和匈奴的絕頂宗師,默默地對峙起來。
在他們之間,有著一股看不見的風暴正在靜悄悄地醞釀著。
小山並不見高,山上的那幾株小樹也不高大,但這裏,在這個時候,卻是人跡罕至。
二大勢力交戰,其意義影響深遠,以萬眾矚目而言,絕不為過。
方圓百裏之內,所有的平民百姓無不遠遠躲避,唯恐受那池魚之災。
這座小山之上本有數戶人家,但際此時分,早已不知逃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