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呼喊
六十多歲的張老漢做夢也沒想到,他一生輝煌的頂點,是生命的最後四個小時創造的。
家住晉、陝、豫國道交界處的老張,近幾年最鬧心的是兒子的婚事:當年他是三十多歲成的親,而今眼瞅著獨生子已快三十五了,可仍是光棍一條。求親戚告朋友,央七姑托八姨。張羅了一宗又一宗,可最後都是弄不成。啥原因?一個字:窮!
今年開春,又有鄉鄰給提了一門親:鄰村的戴桂花。丈夫年前在南方打工出事故死了,她成了新寡。雖說是個寡婦,還拖著兩個丫頭,但上門纏磨這門親的人並不少。
可戴寡婦最後應承下了老張的兒子小張——畢竟人家還是個從沒結過婚的小夥子,將來跟孩子們好相處、麻煩少。不過戴寡婦也開了個價碼:張家得把處理丈夫後事時拉下的兩萬多元饑荒給打發了。
這下老張犯了難:兩萬多?老天爺啊,他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哩。盡管,那隻是官家的一頓酒菜錢、富家的一套沙發錢,或城裏半條亮化街一夜的照明錢。
因此,兒子的婚事從開春到麥收,就這麼一直拖了下來。眼看著到嘴邊的肉吃不成,眼瞅著兒子一天到晚一身煩躁的邪火,老張那個心焦,沒法說。
天無絕人之路。這天,上麵一個負責抗洪防汛的領導在張家附近巡視。中途下車下解,恰好來到了老張家。
和老張的兜搭中,領導知道了老張的困境。領導那天正好高興,況且也是苦孩子出身,很理解鄉下人無後的苦衷,於是當場掏出手機給高速公路管理公司打了個電話:“苟總嗎?我給你介紹個民工,明天見你行不?好!就這麼定了。”
於是,老張第二天一大早,就到高速公路服務站去了。
八點鍾,報到;九點鍾,培訓。所謂培訓,其實就是套一件黃馬甲,發一個大掃把,講一些注意事項。因為老張的工作很簡單:清掃從自個家門口經過的這段高速公路。
月薪呢,暫定為六百元。因為是領導介紹來的,照顧。
這真是天上掉餡餅的好差事。十點鍾,老張喜滋滋地上崗了。活兒其實很輕,就是沿著高速路邊兒將一些石子、紙屑、雜物掃走,比他幹了幾十年的農活輕多了。
可是,才約摸幾袋煙工夫,從一輛飛馳而過的轎車上“叭”的一聲響,飛出了一個空礦泉水瓶子,正好滾落在老張附近的路中央。據對麵山下放羊的王老漢說,老張盯著那個空瓶子很猶豫了一陣兒,可能先想起到路中央有危險,也可能是又想起了六百元的工資,總之最後他還是決定掃那個瓶子。就在這時,一輛載重大約在一百二十噸以上的紅色大貨車,呼嘯著衝過來,“嘭”的一聲,老張就飛了……這時,正好是上午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