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引
天天樓下有小販吆喝:“有破爛兒的賣——”“破爛兒”,固然大家都明白,但不文雅,為什麼不喊“收購廢品”呢?生活中有很多看慣、聽慣了的東西,熟視無睹,見怪不驚,也懶得思考和辨別。
馮延已有詞曰:“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南唐主李異詰之曰:“幹卿底事?”下麵幾則“尋常見”,戲之耳。倘有些詰責,當無以對。
乘車規律
普通人乘車,男人坐在前排,老婆後排;中產階級是:前排一對夫婦,後排一對夫婦;上流社會則兩家東西丈夫分別跟別人的老婆坐在同一排——
沒人做出過這樣的規定,習慣耶?時尚耶?
匆匆過
昨日新婚宴慶,今日協議離婚;昨日發財,今日發燒;昨日戴光環,今日戴手銬;昨日“雙喜”,今日“雙規”——
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不在乎
沙塵暴一次比一次刮凶了,珍稀鳥獸一年比一年吃瘋了,大江小河一條比一條不清了——
“不在乎?”當何如?“真在乎”當何如?
一陣風
女人減肥,男人洗澡;老人補鈣,兒童補腦;當官的考研,錢多的養小——
一陣風去,一陣風來。
幹生氣
你靠十年寒窗苦,他靠拚著一夜賭;你琢磨工作幹得好,他琢磨機會用得巧;你修路,他走路;你創名牌,他穿名牌——
有人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有人吃的是奶,擠出的是草。
鋪平路
老子給兒子鋪平路,老婆給老公鋪平路,金錢給升官鋪路,升官給倒黴鋪路——
不是什麼路都能通向羅馬。
順風路
膽子大,富得快;容貌靚,進步快;德行缺,升遷快;享受多,死得快——
容易得到的都容易失去。
不想配
路越見越寬;車越來越高;鳥越來越少;保健品越吹越神;人越吃越弱;日子越過越好,情緒越變越壞——
明白了辯證法,不一定能弄明白生活中的“不相配”現象。
熱得快
名人出書;幹部考研;少女寫真;親自鑒定——
魯迅的主意好:“由他去吧。”
怪納悶
交通發展了,幹部離遠了;知識變多了,辦法變少了;群眾生活好了,意見反而大了——
能回答“為什麼”者,大學問。
不見少
假貨、貪官、小偷、二奶——
老鼠自古就名聲不好,到今天不還與人類和平共處麼?
水漲船高
官位和架子一塊兒漲,架子和脾氣一塊兒漲,脾氣和無知一塊兒漲,無知和無道一塊兒漲——
為政以德,官的修養更重要,也更不易。
【作品賞析】
作者以事實搭建成看似尋常的框架,簡簡單單的文字組合卻傳遞著深刻的社會意識,他善於捕捉生活中的一切棱角,然後展示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並試圖從中曝曬出什麼來。
如“昨日新婚宴慶,今日協議離婚;昨日發財,今日發燒;昨日戴光環,今日戴手銬:昨日‘雙喜’。今日‘雙規’——”一個個事實有血有肉,通過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境遇構成鮮明對比,在讀者正在思考其中含義的時候,不緊不慢地道出一句:“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引人深思,手法與《詩經》慣用的比興頗為相似。
另外,不難發現,作者以“尋常見”為本文命名,也頗有調侃之意,在文中也可發現他引魯迅先生一句“由它去吧”,初看似乎是對所列舉的事發生得過於尋常倍感不屑,細看卻可窺見他隱隱作痛的內心。如同許多人一樣,作者希望國人能屏除這些多年的劣根,雜文家都這樣,他們振筆高呼,聲嘶力竭。
事情的結果卻往往一次又一次的證明:畢竟一杆瘦筆的力量確實單薄。然而,正是這樣單薄的力量,卻是惟一讓我想到“像騎士般拉開精神的弓”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