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它仿佛是憑空生出來的,又仿佛在此矗立已久。繁茂的枝葉隨著霧氣的延伸逐漸遮蓋整片天空,猙獰的樹根如同獸爪般緊緊地抓住地麵。
黃蕾像欣喜的孩子撲向大樹,將臉輕柔地貼在大樹上,閉目道:“對!就是它!在夢裏,我在這棵大樹下,將自己親手織的毛衣送給了那個男生。”
“在夢裏?”
“對,在夢裏,每天都會在夢裏見到他。他靦腆的站在樹下接過我親手織的毛衣。”一邊說著黃蕾一邊撫摸著樹杆,仿佛她夢裏的那個男生就是那棵樹般令她愛戀。
然而在傅智賓眼裏,此時的她,目泛紅光嘴長獠牙,手指如同被樹皮同化般變成幹枯的獸爪。
傅智賓心想:不好!恐怕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陷了‘夢遺幻境’。所謂‘夢遺幻境’是指鬼魅利用人的夢境和幻想而創造出的惡鬼界,有些法力高強的鬼魅還可控製人的肢體活動。
此時的人還是人,但卻因為鬼的強大陰氣而將夢境現實化,將自身的外貌改變,形態也隨之獸化。
傅智賓萬萬沒想到黃蕾早已被控製了意識,甚至連黃蕾本人都沒想到自己已經成為鬼魅的爪牙。
“嘿嘿嘿……食物……”貪婪的口液從已獸化的黃蕾嘴裏流出,散發著陣陣腥臭,黃蕾伸出雙手走向智賓。
智賓默念口訣呼喚遠處的青鸞玉鐲,可是玉鐲久久沒有回音,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空間。
而此時,黃蕾已然逼近,智賓欲向後退閃,卻不料身後不知何時已長出一棵巨木,使他退無可退。
智賓想起此前車禍中那些怨死在樹業草叢的無辜生命,又想起總是與那個可惡的魔鬼一起出現的巨大槐樹,心中充滿憤恨。恨不得一把火將這些阻擋光明的樹幹燒光。突然耳朵傳來筷仙的陰陽之理,‘土可生木,火可克木’然而此地哪有陽火可將這陰樹燒毀?
說是遲那是快,智賓身後的巨木長出兩根樹枝將他牢牢鎖住,前方的黃蕾也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智賓的脖頸。
完了!智賓絕望地閉上眼睛,心想:恐怕今日要死在這鬼魅手中。不知在地下能不能見到嚴俊?也不知道他沒有替他報仇,他會不會怨自己?
耳旁傳來陣陣風聲,風嘯中夾雜著陰魂的哀號如同浪濤般衝向智賓。
地獄之門已然打開,智賓等待著怨魂們帶令著自己的靈魂一起墜落。然而許久後,肉體上並未傳來意想之中的疼痛,那風浪通過智賓的身體時竟變成了柔和的清風,同時也撥去了智賓身後的束縛。
智賓驚奇的睜開眼睛,站在他身前的已不是被獸化的黃蕾,而是高瘦的單奕。
“不好意思,我……,讓它給跑了。”單奕尷尬地傻笑道:“我們要不要追?”
“你……”智賓想問單奕他是如何將那女妖趕跑的,卻被單奕雙手中的彎刀吸引“這是……哪兒來的?”
“這個啊?”單奕繼續傻笑,看了看手中的銀色彎刀道:“我也不知道,剛剛我看那女妖要咬你,我想去推開她,卻被她的妖氣彈開。於是情急之下就隨便在地上揀了根樹枝向她捅了過去。誰知那女妖突然不見了,這樹枝也變成了……刀,然後身邊刮起了大風,刮的我眼睛都睜不開,於是我用手去擋風。突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撞到了手上,用手一握,又是一把彎刀。然後就這樣了……”單奕無奈且無辜的攤開雙手,手上的兩把彎刀散發出逼人的銀光。
此時,智賓才注意到,以他與單奕為圓心的直徑10M處已寸草不生,而他們仍在小花園裏,頭頂上的陽光已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漸降臨的夜幕。
“你究竟是誰?”智賓反身背對單奕,因為他已預感到此時的單奕並不是自己想召喚的傀儡。身前的單奕已經是謎,而被智賓重組了靈魂後的單奕會是什麼?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單奕向智賓扔去悲哀的目光:“身前我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但我能感覺到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但我總是離它那麼遙遠。本來以為死後就會知道一切,但是我錯了……”說罷,單奕更加傷卻地走近智賓,懇求道:“智賓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你一定會幫我,對嗎?”
許久許久,當月光將兩人包裹,當單奕投向智賓的期盼變得暗淡時,他終於得到了智賓的回答。
“好!我幫你!但是你也要幫我!不許背叛我,不然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我絕不會背叛你!”單奕得到了智賓的承諾,欣喜若狂地想要緊緊擁住這個對他來說如此重要的人,可是人鬼殊途,單奕別扭地隻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感激。
其實傅智賓又何嚐不明白單奕的心,這次若不是單奕相救,自己恐怕已去了地府。而大仇未報,他有何顏麵見自己的母親和心愛的嚴俊。
鬼就鬼吧,不管他是什麼,隻要能幫到自己,是鬼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