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欣欣在醫院順產下了一個六斤半重的胖男嬰。等王欣欣的媽媽趕到醫院時,可愛至極的小家夥已經來到了人世。王欣欣的媽媽一路上的緊張和慌亂立即被欣喜和寬慰所取代,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惹得醫生護士們拍著手樂。
王欣欣的媽媽怕孟祥馨在家裏也著急,出產房興衝衝地往孟祥馨家打電話。
孟祥馨不在家,她的孩子們說,我媽媽去了她的辦公室,您往她辦公室打電話吧。
孟祥馨忙完免除鄭產良職務文件的擬文擬簽工作之後,要在自己的辦公室等著做文件打印出來後的校對事宜,屁股剛貼椅子,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了王欣欣那可愛的臉蛋和因懷孕有些笨拙的身子,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慌絞成一團。千種痛惜、萬種辛酸的感覺把嗓子眼湧堵得滿滿的,有一種負疚的悔恨壓得孟祥馨喘不上氣來,她木然地坐在辦公桌後紋絲不動,臉上的烏雲越聚越濃,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刮著狂風下著大雨的漆黑窗外……
“嘟嘟……”桌子上的電話鈴響了,孟祥馨的腦子一撲棱,順手操起電話筒。
孟祥馨有一種預感,該是王欣欣生孩子的消息到了。果然,在電話裏傳來了王欣欣的媽媽向她報喜的聲音。當孟祥馨得知王欣欣母子平安的消息後,內心的喜悅首先閃射在了眼睛裏,然後又煥發在臉龐上,全身洋溢出極端快樂的柔情脈脈。孟祥馨一個人發出了格格格的笑聲,歡暢淋漓地在電話裏說:“我的老姐姐,喜事啊!我們的欣欣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太高興,太高興啊!
我向你表示祝賀啊!我現在因為手頭有一件急事正在處理離不開。明天吧,明天我就去看望欣欣他們母子倆。”
在孟祥馨和王欣欣的媽媽通電話的時候,鄭產良也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鄭產良在房間裏快速地轉著圈圈,分析或者斟酌著李金和他下午談話的內容以及自己強詞奪理、蠻不講理的狡辯態度。自己是否把話說到了點子上呢?表現的勁氣是否有點過了呢?效果又如何呢?鄭產良確實沒有料到自己曾經的首長會亮出對他進行查調材料這把殺手鐧,一亮出就幹巴脆,直指你的咽喉。問題出在哪兒呢?鄭產良想到了王欣欣。對,就是她這個單純的人兒用她那什麼也不太懂得的幼稚腦瓜惹出的亂子。政治旋渦太可怕了,一有個風吹草動,人就很容易旋入其中,一旋入裏麵想脫身就很難。唉——早知道是這樣,真不該讓她和自己回家探望啊!這真像關羽似的,因為自己的大意,丟失了荊州的嚴重後果啊!鄭產良搖搖腦袋,自言自語著,無可奈何地埋怨著,已經失策的事情不怨別人,隻能說明自己是個混蛋喲。已經是這樣了,不再去想它了……此時,鄭產良要破釜沉舟地拿一個大主意:給李金寫大字報!但是,鄭產良卻一直下不了最後的決心。不用說,鄭產良仍然折服於李金在文市的威望和氣勢;也折服於李金身上的那種異乎常人的剛毅、果決和霸氣;更折服於李金水晶一樣透明的人格魅力裏產生的人心相向的凝聚力、號召力和勝贏力。今天下午,在李金的麵前,要不是眼下的政治形勢,鄭產良就是有登天的本事,就是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竟然能那麼樣地大喊大叫,他也不敢竟然能那麼樣地吹胡子瞪眼睛,他也不敢竟然能那麼樣地胡說八道去強嘴。人好說,吃了熊心豹子膽就能天不怕地不怕,鄭產良沒有吃過這兩樣東西,可是他認為,眼下的形勢比這兩樣東西要管用得多。形勢,現在的形勢就是要讓你收起霸氣和勢氣的時候,你卻一點不警覺、一點不識相、一點不知好歹,你的這些所為那是絕對錯誤的。文化大革命的矛頭主要就是指向那些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那些”
能是少數嗎?時局的變化對你來說越來越不利,你卻一點都聞不出味道,那怨不得誰!現在正是你應該籠絡人心的時候,你卻手握燙手的山芋不放,拿曾經是你最親近的下屬開刀,不識進退、大相徑庭地還有工夫和精力去搞你曾經秘書的什麼調查材料,你確實是可笑至極,真真的可惡至極!都說你寬宏雅量,是肚裏裝得下天地的大英雄,我不是小瞧你,你也不過如此而已!我正準備和你叫板,隻是因為你對我也還算有栽培之恩情、我還沒有來得及投桃報李地給以報答,我下不了決心與你為對罷了。你既然不講任何情麵、在我沒有下最後的決心與你叫板之前,你已然拿我是問,在我的心尖尖上捅進了刀子,我也顧不了許多,隻有應你的戰嘍!“弄潮兒在濤頭立,手把紅旗旗不濕”;“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我就是要做時代大濤浪尖上的弄潮兒,當風雲中的真君子,在文化大革命中做一個畢其功於一役的闖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