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產良已經有好多個月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王欣欣和王欣欣父母一家人了。鄭產良走在去李金家的路上,不知不覺中,驀然間,他的腦子裏閃顯出了自己兒子的小樣子。鄭產良掐指算算,兒子生下來到今天,正好不多不少整整五個月了。我的好兒子喲,你肯定會長得白白胖胖、要多好看有多好看,我和你媽的樣子在那裏明擺著,我的估計準錯不了。你的小腦袋上的黑發一定是晶晶閃亮;你的小臉蛋一定是紅撲撲、粉嘟嘟的,上麵的鼻子和眼睛一定是挺挺的、大大的;你的小藕節兒一樣的胳膊、小肉蟲一般的小手、小熊貓一樣的小身子一定是一搖一擺的,已經會向人高高舉著、亂動著向人們親熱地逗著玩。
“我在這五個多月裏,幹的都是些渾蛋透頂的事啊,天理難容!我這個已經做了父親的人,沒有做父親的資格喲!我頭腦發昏,整天在外麵組織群眾造反,東衝西攪、昏天黑地,怎麼就把自己已經做了父親的事情早已忘到了腦門後呢?
並且忘得一幹二淨,真是有辱先人喲。”
鄭產良走著想著,並且毫不留情地詛咒著自己。
在王欣欣從醫院回到家裏的二十多天後,鄭產良回過一次家。王欣欣大老遠聽出是鄭產良的腳步聲,早把平房院的大門關得緊緊的,任他喊任他叫,門是不給他開的。後來,鄭產良也就死了回家的心。革命嘛,是不能受到幹擾的,攪得人沒個安靜的心鏡怎麼成?耳朵邊成天響著親人的亂吵亂哄,破壞了考究大事的思路怎麼行?我既然把步子已經邁出去,就不能被人拿繩再拴住,那是萬萬不成的。
那一段時間,鄭產良落得眼不見心不煩,落得逍遙自在,落得了無牽掛,自我感覺良好,灑脫自在,全身心地撲在了偉大的革命事業上。
王欣欣從醫院回到家裏後,聽父母的勸告,不哭不鬧,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哺育孩子的身上。王欣欣要把孩子先哺乳好,再理會她和鄭產良之間的事。欣欣媽說,孩子,鄭產良是你情願嫁給的,沒有人逼迫你,你怨不得別人。
自摘的苦果自己吃,再怎麼難咽也得強咽下。實在咽不下,也得等孩子斷了奶之後才能理論跟鄭產良離婚的事情。人世間什麼事情都會有,複雜得很,看人看得走了眼更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欣欣爸說,你李金大伯和祥馨大媽正在難中,他倆要知道你跟鄭產良鬧來鬧去的,如果想不開,有個三長兩短的,讓咱們怎麼能心安?咱們眼下不能再給他倆雪上加霜再增添痛苦。
王欣欣是一位純如水晶、潔如花瓣初綻的好姑娘,心靈瓊、外表潤。在王欣欣的身上,秀外慧中是和諧的統一。王欣欣善解人意,善待親人,善待周圍所有的人。王欣欣做事情總是先設身處地為別人先著想,想好後再為別人盡心盡力地把事情做好,剛柔兼濟。王欣欣天性善良,待人接物特別溫柔,她善良得像一隻哺乳的綿羊,溫柔得隻會付出。王欣欣從來都不違拗母親的話,也從來沒有和父親頂過嘴,她從小接受過父母良好的家庭教育,隨著自己的刻苦努力、身上知識麵的不斷豐富和擴展,加上素常間生活中父母那些有知識、有教養、有過硬技術同事們的耳濡目染,再加上自己所從事職業已養成的習慣,使她具備了不管自己再遇到多大的麻煩事情,從來都不慌不亂的行為舉止。母親的話、父親的話王欣欣聽著,雖然肚裏盛著淚,但是,她的心境平和,能把事情想開和想透。
有一天,王欣欣的爸爸回到家裏,吃驚地和自己的女兒說:“欣欣,你那個鄭產良不知道出於什麼動機,身上哪根神經搭錯位,在市委、市府‘兩院’貼出了檢討自己的大字板,又在‘兩院’的幹部大會上作了檢查。在文市全城的南北東西,好話賴話,傳得沸沸揚揚。”
王欣欣波瀾不驚:“爸爸,他惺忪鬼腦,一會白臉,一會紅臉,最會裝。管他呢,他愛怎麼折騰就讓他怎麼折騰去,與咱家和我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