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酒鋪都關了門,酒終究沒買成。
何容錦難受得一夜沒睡好覺,天蒙蒙亮就起來上街買酒。隻是這個時候街上的酒鋪還關著門,賣烙餅的倒是有兩家。他縮著膀子大咧咧地坐在酒鋪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天色越來越亮。
近開門時,街上突然來了一撥巡邏的衛隊,盤問他許久才放行。
何容錦看著衛隊的背影,頗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酒鋪終於開了張,店夥計看到門口坐了個人,嚇了一跳,細問之下才知道他饞酒,忙請入店內。
何容錦道:“有沒有黃酒?”
店夥計道:“那是中原的酒,我們可沒有。但我們有突厥的好酒,葡萄酒和馬奶酒!”
何容錦皺著臉道:“城裏哪裏有?”
店夥計道:“以前有一家,但年前倒閉了。你不是突厥人?”
何容錦道:“我居住在這裏。”
“那就是了。居住在突厥怎能不喝葡萄酒?”店夥計道,“這樣吧,我算你便宜些,你先買回去嚐嚐。若喝得喜歡便常來來。”店夥計不由分說地往裏走。
何容錦原想用葫蘆打酒,想了想又怕葫蘆沾了葡萄酒的酒味,便忍住了。
店夥計手腳十分麻利,一會兒便拿著羊皮酒囊出來。
何容錦付了錢,將酒囊係到腰際另一邊,苦著臉回府。其實葡萄酒和馬奶酒他在多年前便嚐過,前者太酸,後者太腥膻,始終無法適應。這麼多年來,唯獨黃酒最對他胃口,可惜,這裏離中原太遠。
他進府,就看到仆人小跑著過來稟告道:“葉護府的盛文總管阿塔必正在等候總管。”
何容錦摸著酒囊,緩緩地點了點頭,朝裏走去。
阿塔必五十來歲,身如鐵塔,站如鬆柏。他聽到腳步聲,警覺地回頭,“你是小可汗府的盛文總管?”
何容錦道:“是。”
阿塔必上下打量他,隨即盯著他腰際的酒囊和葫蘆,皺眉道:“你是個酒鬼?”
何容錦道:“雖好杯中物,卻不是鬼。”
阿塔必盯著他,傲慢道:“你根本不配當盛文總管。”
何容錦道:“隻因比起昌武總管來,我還是當盛文總管更合適些。”
“你可知道為何我突厥貴胄府中分盛文與昌武兩位總管?”
“聽說與當年一樁以下犯上的案子有關。”
“不錯。”阿塔必道,“以前府中隻有一個總管,府中大小事物都由一人獨攬,以至於鬧出總管囚禁主人作威作福的事來。後來,各府為了避免此事發生,就分設文武兩個總管,文管錢糧,武保安全。”
何容錦道:“此法大善。”
阿塔必道:“既然是盛文總管要管府中錢糧,又怎麼能讓一個酒鬼來擔當?”
何容錦道:“我不是酒鬼。”
阿塔必道:“你此時雖然清醒,卻保不齊辦大事時糊塗。小可汗身負重任,盛文總管不止是府中總管,更是他的得力臂膀,容不得一絲差錯。”
何容錦歎氣道:“小可汗才是我的東家,即便要辭退我,也請讓小可汗親自下令。”
阿塔必怒目道:“你這個刁奴!好尖利的牙齒!”
何容錦道:“我不過就事論事。”
“我奉葉護之命輔佐小可汗打理府中事務,自然要確保萬無一失。”
何容錦張了張嘴巴,將想要說的話咽了下去。這樣的人他不是頭一次打交道,與他共事的昌武總管額圖魯也是這樣的個性,一旦他們認定某事,便再也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這時候他說再多也隻是白費唇舌。
阿塔必見他啞口無言,以為他弱了氣勢,心虛,得意道:“你先回房間候著,辭換之事我自會向小可汗交代。”
“如此,就有勞了。”何容錦拍拍酒囊,扭頭就走。不過他並沒有如阿塔必所言回房間,而是繞了一圈,躍上屋頂,邊喝酒邊坐在屋頂上看阿塔必對著府中仆役呼呼喝喝。
阿塔必到底是密加送來的人,口氣雖大,辦事卻十分利落,僅一天的時間,府中諸事便被安排妥當,連缺的人手他都從葉護府裏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