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的晚霞漸漸消退,炮火的轟鳴不斷從遠處傳來。
巨大的爆炸聲,夾雜著哀鳴與嘶吼穿透了耳膜。被莫名高溫籠罩著的土地,升騰著可以看見的紅色蒸汽。
被硝煙熏得渾身漆黑的戰士們,揮舞著武器,怒吼著與眼裏閃著紅光的黑影廝殺在一起。一個倒下了,立馬被更猛烈的槍火所取代。視野裏,噴薄的鮮血如曼珠沙華般四下綻放。
戰火彌漫,屍橫遍野,滿目的瘡痍和毫無生氣的哀嚎,仿佛墜入了紅蓮煉獄一般。
隻是不知何時,火紅的戰場上空,飄起了紛揚的大雪。
伸出手接了一片,放到眼前一看,灰暗的色調,帶著殘餘的火星——並不是白雪,那是如飄雪般的灰燼,殘破中燃著令人落淚的淒美。
尚來不及感傷,眼前驟然散開的火牆幾乎吞噬了一切——毫無預兆地,龐大的雙頭魔靈如死神般悄然降臨。
充斥胸腔的憤怒與悲鳴,如猛獸般在體內橫衝直撞——恨不能用一把利刃將眼前的怪物千刀萬剮。然而,身體卻如木樁一般,無法動起半分。與情緒上的亢奮相反,潛意識的弱小感,令身體本能地恐懼著、逃避著。
不!不!動起來!動起來啊!聽不見的聲音在心中怒吼著,握著武器的手臂筋脈**——可這全然是徒勞。被恐懼奪取能動力的身體,不聽指揮地顫抖著。
橫掃千軍的魔靈,帶著死亡與戲謔步步逼近。
奪目的火光再次亮起,如刀割般的灼熱氣浪刺痛了臉頰。一切即將化為灰燼的時刻,一襲黑影破空而來,旋即眼前。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嗎?
沒有感情的語氣,縱使在灼熱的火海裏,依然讓人感到深然的寒氣。
黑神……
“喂,吳忌!你在幹嘛呢!”一聲吼聲穿透落灰,貫耳而入。
心裏一驚,猛然睜開雙眼,一片紅光闖入了眼裏——燃燒的篝火正舔舐著枯竭的虛子殘骸,不時歡快地發出“劈啪”聲。
“你小子,居然在工作中打瞌睡?太不像話了!”火光中映出一個高大的人影——張飛一樣的雙眉,紅潤的方臉襯出炯炯有神的大眼,雙唇緊抿似乎在抑製著罵人的衝動一樣。眼前看似邁入老年的軍人,一眼看去便是非常淩厲的角色。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撞見吳忌打瞌睡的一幕後,緊抿的雙唇似乎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一樣,對著慌張站起行禮的吳忌狠狠地訓斥起來:
“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
“要睡回去睡!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怎麼?不把焚燒虛子當回事?這也是工作之一!”
“我告訴你!萬一因為馬虎出了什麼問題,你可是罪魁禍首!”
“……”
劈裏啪啦罵了許久,末了,他拋下一句“別以為你是‘戰場悲劇’的幸存者,我就會給你什麼優待,少做夢了”,終於轉身大步離去,留下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吳忌在原地站著。
在老軍人轉過身的瞬間,周圍停頓下來的鐵鏟挖掘聲,立馬重新恢複節奏。
見老軍人走遠了,吳忌才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像脫力般一屁股跌坐回原地。
自己居然又睡著了?而且又是那個夢……不,正確來說,這並不是夢——而是回憶,一段用血換來並且不想再經曆第二次的回憶。吳忌黯然。
這一年來,隻要自己睡沉了,這段記憶總會不自覺地在腦海裏回放,而每次的落幕總是那個黑衣女子清冷的話語——
難道你不知道,這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嗎?
知道啊,可是知道了又能怎麼辦……每次想起黑衣女子的話時,吳忌總會異常期盼與黑衣女子的重逢,然後向她追問出這個思索了整整一年的問題。
“吳忌,你又被楊少校罵啦?這可是這個星期的第三次了耶!”耳邊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吳忌看也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了——同班同學丹·霍林斯,綽號“眼鏡”。一個戴著有厚重黑色鏡框眼鏡,長得像國學教授般正氣凜然的男生。也就是方才屢次被虛子咬然後要吳忌搭救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