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林軍師(3 / 3)

我再問:“一同追逐毆打的共有幾人?”他回答說:“有吳阿萬、吳阿千、吳永祥、吳阿添、吳雲萬、吳阿桐、吳阿樂、吳阿二、吳阿鳳和我,一共十個人。”我問:“是誰搶走了四兩七錢銀子?”他說:“是阿添和雲萬,我和永祥也分用了。”我又問:“是誰搶了衣服被帳?”他回答說:“大家都有。”再審問吳阿萬、吳雲萬、吳阿添、吳永祥等人,說的都沒什麼不同。

我說:“噫!我得到實情了。但是,你們想不出說田主霸占溪海、橫征‘花紅’的妙計,你們中間也出不了上省遍告的高手。這些都是你們的訟師的主意,那他叫什麼姓名?實話告我則罷;不然,就把你們夾起來!”吳雲鳳說:“是林軍師。”

我問:“林軍師是什麼人?”吳雲鳳、吳阿萬都說:“林軍師是善於寫狀的人,當今第一厲害而且有名的人,縣內縣外誰不知道?”我說:“我就不知道。你說出他的名字、住處。”他們都說:“林軍師就是監生林炯璧,家住在東門內,離這裏不遠。”

我就派遣差役火速拘捕林炯璧,並秘密告訴差人鄭崗、林州,將他案頭字紙,不管楷書、草書,大字小字,全都取來。

又問吳雲鳳說:“你們是怎麼認識林軍師的?”他回答說:“我叔叔有個女婿名叫蕭見老,是縣裏的監生,是他替我引見的。”

我問:“你們是怎麼謝他的?”他回答說:“先送了見麵禮三兩五錢銀子,並答應他等事情辦完後,再給謝金十二兩銀子。軍師說:你們這罪很大,萬不能告狀免掉。我有妙計,先把欠租一事放到一邊不提,反告田主霸占官溪,橫征”花紅“虐待百姓。一邊派人到府、到省向各級上司控告,以壯聲勢。縣官聽說你們已經向各上司控告,自然不敢擅自拘捕審問。到時奉上司之命開審此案,那麼我們就是原告,占據上風了。如果不準此案,也已推遲了時間,欠租這種小事,時間一過,小事化了。這才是萬全之策。”

話還未完,隻見林炯璧戴著銀頂,衣冠整整,搖搖擺擺地來到跟前,說:“監生無罪,大人召我來有何公幹?”我說:“聽說軍師大名,想當麵求教。”林炯璧說:“監生我未嚐有什麼事。”鄭之秀說:“他是個假監生!監生林廷捷死了,他冒名頂替,曾被告發提問,追補公文,報改除名,縣衙禮房就有案可查。”我說:“真軍師,不論他是否是假監生,你且把吳家的事說說如何?”林炯璧說:“我從不認識吳家什麼人!”吳雲鳳說:“軍師不必推托,現在妙計不靈了!”炯璧故意不承認,說:“我實在不知道你們的什麼事。”吳雲鳳、吳阿萬都說:“此事確實是軍師所為,我等鄉間愚民無知,一切都聽軍師的。軍師讓我先送見麵禮,我就恭恭敬敬地送去銀子三兩五錢。軍師讓我事成之後再送謝金十二兩銀子,我謹記在心中。如今,霸海橫抽之計不靈了,軍師當別有良策,不要讓大夥受連累了。”

林炯璧還不肯認罪,差役鄭崗、林州將他們所查獲的林炯璧桌上的狀稿呈上。翻閱一看,吳雲鳳的狀詞都寫在上麵。此外還有他為蕭、姚、林、趙數姓舞弄刀筆,及代人上省告狀的狀子底稿。並開列各當事人款單,積成卷軸,連我也在其中。

我讓林炯璧觀看。他點頭承認,無言以對,隻是不承認款單,說:“那些人全是親戚,所以代勞,豈敢隨意捏造款單?我又不是長作詞狀的,也沒得到錢財。隻有收了吳家三兩五錢銀子是實有其事。”我說:“有款單也沒有什麼妨礙,隻是不宜憑空造作。你且把這事一件件說清楚。至於說到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不敢自己堅持過錯。”

林炯璧連連叩頭,極力爭辯。我說:這些先放到一邊。

你這個軍師的稱號,始於何時?是你自己給自己加封的稱號,借以招徠打官司的人?還是大家推舉尊稱的?“林炯壁說:大家都這麼說,犯生原不敢接受。”鄭之秀說:他公然接受這個稱號。今天在大堂之上,吳家很多人喊他軍師,但他並未推辭。我說:林軍師罪情重大,不是此案可以完結的。先將吳雲鳳、吳阿萬、吳阿添、吳永祥、吳雲萬分別杖脊三十,追出所搶贓銀、衣服、被帳,原來所欠租穀,還給田主。還要帶上木枷,示眾兩個月。林軍師先關在獄中,等待查明他包攬其他詞訟及接受贓銀確切數字後,按照法律懲處,以快全縣人心,垂戒今後,有助於移風易俗。

當時我適奉命因公到省裏,省裏各位大人打算將我推薦調至番禺,因為省裏首縣事情紛繁,很多事廢弛已久,留我即日起在番禺視事。我雖堅決推辭,但未被允許,直到臘月才返回。

沒料到因審理西穀那件案子而獲罪,遭逢意外不測之變,被彈劾革職。此時,林軍師洋洋得意地出了獄,因為他自認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揭他的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