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係到國計民生、軍隊糧餉之事,怎能任憑你們頑抗?再三催促,總是抗拒,不見送交毫厘。還毆打差役,奪取犯人,一而再,再而三。本縣憐憫你們愚昧懵懂,不忍心通報追究,特委派縣尉親臨勸說,你們仍然敢這樣冥頑不化,如同披毛帶角的獸類一樣,沒法說話。等到縣尉帶兵同去,你們竟敢閉門不納,持械示威,出言不遜,大放厥詞,如同造反一樣。如按照法律定罪,你們將死有餘辜。
本縣雖想隱忍姑息,現在也辦不到了。然而,雖然已經通報,但仍望你們能夠悔改過來,隻要將錢糧如數繳納,還可網開一麵。想不到你們凶頑更甚,全無悔改之心,天天鳴鼓布陣,執戈揚盾。你們究竟想幹什麼?果真想殺害官兵,把自己擺到叛逆的位置上嗎?揣摸你們的訟師的計謀,不過是想把激變鄉民造反的罪名加在本縣頭上,使本縣怯懦懼怕而中止。但請仔細想想,本縣有什麼事可以激怒你們百姓?不過是催促納糧而已。而催征糧餉乃是本縣的職責,過去為彌補損耗而在正額錢糧外都減免一半,無賴惡徒包攬征收,就對他繩之以法,未曾虧損你們絲毫。你們有什麼借口以至於造反?況且,叛逆二字,那是良民百姓所不能容忍的,你等身為朝廷的子民,竟敢抗糧拒捕,要挾縣官,以叛逆而自居。本縣掌管一方,不能平定這次造反,何以上報朝廷?隻有調撥管兵,號召鄉壯,一舉撲滅而已。
你們自己考慮考慮,你們比台灣土寇還要強悍嗎?當年逆賊朱一貴造反,占有台灣地方千餘裏,賊黨多達三十萬。然國家不費一粒糧,未折一支箭,七天之內,就將他們誅除幹淨。更何況你鬥大個山門城,老弱人丁不滿一千,即使你等擊鼓揚戈,也不過如同嬰兒戲耍,哪夠本縣抄剿擒拿呢?
本縣不過是讓你們如數交納錢糧,本來並沒有對你們有所苛求,你等卻舍命抗糧,不知是什麼用心?莫非是本縣差役滋生事端,你等於心不甘?然而此事已有半年之久,為何不來控告?就是到了今天,再來稟告也還不晚。
本縣絕不袒護衙役,辜負你們士民的期望。你們士民把本縣當作父母官,本縣視你們為子民。衙役不過是跑腿的仆人,哪如父母官與子民關係親密?這道理很明白,你們有什麼可畏懼的?為什麼不問本縣一句?
難道你們以為本縣不過是在鄰縣代理縣令,如“五日京兆”一樣,時間長不了?真不知你們為何這樣頑固?本縣一日不走,就要執法一天,何況像這樣有傷國體的大事,萬萬不敢因循、姑息、縱容。即使新縣令上任,也必然是視叛逆造反如仇敵,不會聽其發展,成為他鄉效尤的對象。
再說,新縣令至今尚無消息,要讓本縣縱容叛逆行為,再這樣推遲一年半載而等候新縣令,恐怕此種情勢也難以維持下去。
現在,我派遣峽山、黃壟附近洋塢等地各保長劉之嚴、王振澤、陳儀、周理、周福、周象華、劉振山、楊光玉、陳淑祿、連仁、方東升等,共率鄉兵三百人,於九月六日會集於山門城下,包圍起來,不許寨內一人逃往別的村子。即使砍柴割草、出外打水的的也將全部捆綁來。
你們寨中那些循理守法的監生、已經交完錢糧的良民,應當想一想火燒昆崗、難免玉石俱焚的後果,趕快集合起來秘密商量,保護各自身家。將為首頑固抗拒的趙佳璧等一二十人,一塊擒拿捆綁,送出寨外,交各保長解赴本縣,追繳錢糧,審訊判決。那樣,你們良民或許能夠免除禍難。
如果過了三天還不出來,縣尉、營兵就都趕到了。本縣已經行文兵營,再委派官吏,多帶兵丁,縣尉統領三班差役丁壯,共二三百人,前去圍捕搜擒。保長鄉兵奮勇先行,不知你們將怎樣對付?你們如果敢於出寨抵抗,惹得官兵鄉勇任意誅殺,本縣將援引罪人拒捕,格殺勿論的律條。那時,你等雖肝腦塗地,也無處申訴,連雞犬豬狗都不如了。倘若你等殺一兵役,就要以叛逆定罪,將你們頭顱掛在長街示眾,並且要禍及妻兒。你們好好想想,是否抗拒得了?
如果你們把閉寨不出作為上策,以為可以負隅頑抗,拖延時間,那麼本縣就傳令各約長、保長,召集苦力、農民,用三百鐵鋤,掘倒寨牆,毀掉你們的保障,然後挨門挨戶地搜查捉拿。你們還能飛出九霄雲外去嗎?
本縣考慮到寨內無辜之人,不致使自己奉公守法的身家性命,被十幾個凶徒連累而遭害,所以才進行這番諄諄告誡。聽與不聽,關係到你們祖宗積德殃慶,門戶的興衰禍福。但這不是本縣所能代替你們謀劃的。三天之內如仍不決斷,乃是你們自己耽誤。望慎重從事!
檄文公告送到山門城之後,各保長嚴密把守關口,聲言縣尉、營兵大隊將要開來。趙家有頭腦的人都害怕連累,偷偷地商量準備將頑抗的首領綁獻縣衙。在這種情況下,趙佳璧等知道難以逃脫,就和趙宣侯、趙廷佐、趙阿武、趙德望、趙德漢、趙德鸞、趙德迎、趙德風、趙阿狀、趙阿俊、趙阿飯、趙阿雄、趙阿維、趙阿福、趙光茂、趙光慶等十七人來到縣裏。
我說:唉!你等既然來了,我也不忍心用板子打死。升平世界,怎麼還有像你們這樣胡作非為、顛倒、荒謬、乖戾的人呢?我隻恨沒有早早下手,將你們捉拿,全部陳屍於市上。
之所以容忍至今,是怕你們有冤情啊。如若有冤,現在就說。
還有為什麼抗拒的原因,一一為我說清楚。
趙佳璧等人一齊叩頭說:“我等確實沒有冤情,也不敢抗拒,隻因鄉愚無知,養成習慣,從來如此。當初還覺得如同兒戲;後來畏罪之心越來越深,不敢接近,就這樣拖延下來,自己耽誤了自己,以至於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現在已經知罪,理應處死。但過去的事無法挽回,望大人寬恕恩典,留給一條生路。”
我說:“你們的罪名太大了!冷酷對待,吹毛求疵,我不忍心;但過分寬大原諒,違反法律,我也不能。現在將你們姑且暫時投入獄中,等你們將長期積累拖欠的錢糧補交完畢,再進行審理。可以嗎?”
不久,我因公務到省裏,直到冬盡臘殘返回,卻意外被革除官職。趙佳璧等拖延到第二年三四月,才將積累拖欠的錢糧還清。代理知縣從寬審理,將其中一兩人上刑,其餘從輕處罰。
趙佳璧納銀贖罪,免於革去監生。但後來總督孔大人認為趙佳璧是罪魁禍首,必須革除監生以警告眾人。其他都保持原定審理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