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陳教授咳嗽一聲,看向韓鎮躺的那張床,發現一個蓋著白單子的人。看身形正是韓鎮。
搞什麼,裝神弄鬼。陳教授心裏竟有些說不清的感受。
一把掀開蓋在韓鎮頭上的白布單,露出一張蒼白如死人的年輕的臉。如果不是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陳教授都會覺得他已經死了。
摸了摸韓鎮的脖子,陳教授皺起眉頭。韓鎮此時的狀態非常不好,說是氣若遊絲也不為過。再把白布單完全掀開,陳教授再次愣住。
隻見韓鎮原本不再流血的傷口全部崩裂開來,纏繞的紗布再次被鮮血浸透,尤其是胳膊和大腿上的傷口,縫合的線已經斷裂,皮膚被線頭拉扯稱鋸齒狀。可見韓鎮剛才憑著何種意誌把房間清理幹淨的。
作為一輩子和人身體打交道的專家,陳教授也難掩動容之色。第一次,他被眼前這個年輕人打動。
“唉。”陳教授歎了口氣,臉上的冷漠被憐憫代替。他走到工作台前,開始整理工具,再次給韓鎮處理傷口。
韓鎮醒來的時候已經第二天中午,他的身體挪到一張皮質的軟床上,比起冷冰冰的金屬板舒服許多。
韓鎮睜開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陳教授灰白的頭發。
“醒過來就盡快下床。”陳教授依然聲音冰冷,但韓鎮卻覺得聲音裏多了些什麼。
“晚上我會另外安排地方給你住,但是也不能太久。”陳教授頭也不抬,手裏的醫用鑷子正夾著一團藥棉清理傷口皮膚。
韓鎮笑了笑,疼痛讓他說不了話。他回想起昨天的一幕,心裏有些後怕。當時,他還打算慢慢爬起來,但突然聽到隱約傳來人聲。他知道,有外人來了,雖然不確定有沒有危險,但知覺告訴他,想要安全地活下去,就不能讓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他必須盡快整理房間。
韓鎮從小就有一股子狠勁兒,尤其對自己,凡是他認定的事情,哪怕粉身碎骨也必須做到。否則,一個孤苦伶仃的孤兒,一邊照顧年邁的奶奶一邊掙錢、讀書,根本不可能考進江南一中這樣著名的學校。這也是那天晚上,他拚死也要為那個陌生的女孩掙來一線生機的原因。
有些事,沒有太多理由,需要這樣做,所以就要做到。
現在,就是這樣。需要盡快整理好停屍間,那麼,不管自己多麼痛苦、虛弱,都要做到。
韓鎮一瞬間似乎忘記身上的疼痛,他先將金屬床扶起來擺正,再用盡全力把一具具屍體扛起來放回原位。然後,用最快速度,拿起“老先生”的白布單擦拭地板和床上的汙穢,再爬上自己的“床”,蓋好白布單,最後,再次昏迷。
這個過程對正常人來說簡直太小兒科,隻要膽子大些,和搬運貨物沒什麼兩樣。但,這麼平常的體力活,對於韓鎮這樣剛從死亡線掙紮活下來的人,卻難比登天。做過大手術的人都知道,從全身麻醉中醒來,會有多麼巨大的痛苦等著你。這種痛苦,簡直非人所能想象。而像韓鎮這樣,隻靠兩碗方便麵硬挺過六天的人,哪裏還有力氣說話、站立,更遑論去搬動一百多斤的屍體了。
正是太了解,陳教授才會被震撼。眼前這個年輕人,做到的事情堪稱奇跡。他知道,韓鎮受的傷意味著什麼,而且從他的身體也能看出,這個孩子常年處於極度的饑餓之中,他的身體似乎一直處於崩潰的邊緣。
看來,這個孩子有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