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有點發黃,可能是近日曬太陽少的緣故。鱈魚已經在鍋裏燉爛了,我沒有吃一口。我輕描了峨眉,塗了一點唇彩,走出門。
百無聊賴的我走走轉轉,看到黃山又在吆喝幾個新來的供體,排好隊去醫院檢查身體,我還聽到黃山說:“凡是新來的供體,我們給你出錢去醫院檢查,就是怕你傳染給病人什麼艾滋病、乙肝……”
我聽到了新供體的訕笑,好像對黃山的話並不在意,我還聽到一個男供體說:“黃大哥,你能不能把我的肝賣個好價錢?”
黃山得意洋洋,繼續發號施令:“按照慣例,眼角膜兩萬,肝髒五萬,腎髒五萬,骨髓移植三萬。這是我們民意居的最低標準,要是客戶給的錢多,我們會本著人道主義原則,給你們一定的補貼。所以,你們就盼著自己的肝髒腎髒能夠得到一個有錢人的配型。”
我無心聽黃山訓斥新供體,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了男供體的宿舍樓,霍東正在畫一幅花好月圓的圖。他並沒有抬眼看我,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我來了,好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對我說一般,霍東開口道:“賈妮,我知道你會來的。”
我沒說話,他的年紀和我相仿,假如在大學裏,我倆說不定會談一場戀愛,他和我都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充滿了朝氣。
是的,我隻有在他身邊,才能體會到那種屬於年輕人的活力。我承認,我和霍東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有點嫌棄黃瓦的年老的,我不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麼。不過我可以肯定地說,在霍東身邊,他盡管給人激情和想象,卻缺乏安全感。
我隻好把我們之間的感覺稱作友誼。
“賈妮,我知道你肯定會來找我的,現在,看來我勝利了!”霍東丟下畫筆轉過身子,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很自信地瞅著我。
其實,自從上次我拒絕了和他接吻後,我們已經好幾天不說一句話了。
今天我來,也許就是一股鬼使神差的力量,黃瓦不在身邊,我的寂寞青春,無處排解。
我立在門口,隻好說了句:“很抱歉,霍東,我是路過。”
“賈妮,你不要騙你自己了,你看看,你和我,是多麼相配。我們都是80後,都是新一代的大學生,我們都喜歡時尚的東西。賈妮,你知道嗎?上次被你拒絕後,我知道我錯了,我知道,我要是真的愛你,就要尊敬你,就要向你求愛,而不是強迫和你——”霍東舔了一下嘴唇,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說,“要是真的愛你,就不能強迫和你發生關係。”
我垂下眼簾,畢竟這份感情太突然了,我不想承載太多,我也不想同時愛兩個男人。
看到我沉默,霍東走上前來,雙手抱住我的肩:“賈妮,看著我的眼睛,你說,你愛我。”
我不敢抬頭,因為我聽到了我心口的聲音,那裏麵的心髒,跳動得無比異常,頻率也非比尋常。
“賈妮,你知道嗎?你知道這幾天,我受著怎樣的煎熬嗎?我想了好幾天了,你看看,我的眼睛裏麵是不是寫著思念?”我抬起頭,發現了他眼睛裏血紅的絲。
他失去了往日靜若處子般的寧靜,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瘋癲般的熱情。
他的樣子讓我害怕,很久以前,我也渴望過激情,渴望過熱情如沙漠般的愛情。可是,經曆過大學時期那段刻骨銘心的愛之後,我現在更渴望安靜,渴望一個港灣,而不是虛妄的,不現實的童話故事。
霍東,假如我沒有遇到黃瓦的話,我是可以愛他的。他就跟童話裏的王子一樣,騎著白馬,從很遠處馳來。可惜,他噠噠的馬蹄是個錯誤,不是歸人,隻能是一個過客。
我重新回到了黃瓦的別墅,剛才的霍東讓我心煩意亂。這一次,他沒有強吻我,隻是很堅強地表達了他的心意,看得出來,他是有幾分認真的。他憔悴的樣子,讓我對他心生幾分憐憫。
黃瓦去釣鱈魚還沒有回來,想來和一幫男人,迎著海風在遊艇上釣魚的心態,讓他重新回到了年輕時代。我百無聊賴地打通了馬麗亞的電話,我含含糊糊地告訴了馬麗亞我最近的心情。
馬麗亞畢竟是我多年的朋友,一猜就知道我在為兩個男人煩心,她唧唧喳喳地說:“賈妮,你沒有瘋吧,你不是在玩三角戀吧。當然,我也在玩三角戀,可是我心裏還愛著周揚呢!我的內心沒有三角呢!我隻是身體三角了。什麼?你說你沒有,你昨天還說,你和你們老板好了,你還說要我吃你喜糖,今天早晨怎麼又絮絮叨叨地告訴我,你和一個叫霍東的男人不清不楚了呢?賈妮,不是我告誡你,肉體上背叛情人是可以的,比如我的周揚,從來不生氣我和佘老大好,我幫著他倒騰了不少錢,周揚對我感恩都來不及呢。我給他的錢他都存著,說以後給我們買一棟跟李嘉誠住的那樣的豪宅……”
“嗯……啊,麗亞,別和我扯肉體重要還是靈魂重要了,這就跟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是個老掉牙的學問,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靈魂和肉體究竟哪個重要,還是讓那些閑得沒事做的哲學家們去解吧!”
我一邊說,一邊關掉手機。
黃山帶領新供體去醫院檢測身體的時候,催我快一點動身。其實,陪著供體們檢查身體,也算黃瓦給我的分內工作,以防止在醫院的時候,有供體自動離開。供體營裏,有部分供體是自願來的,也有部分是像我當初一樣,不明真相,被收買來的。作為內部執勤人員,要嚴加看守的,也是這部分由民意居交了中介費而來的供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