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和腎病患者同居的日子(2)(1 / 3)

我走在供體營裏,已經是晚秋了,秋風掃起片片落葉,黃瓦的別墅坐落在供體營的最北麵,好像一座烏沉沉的城堡,那裏麵住著即將老去的他。

我曾經以為同情就是愛,曾經以為那個城堡的主人會給我一個溫暖的家。可是,我現在卻成了為他賺錢的工具,這是多麼可悲的、滑稽的悲喜劇!

那年,我二十四歲,剛剛脫離了青春的青澀。我在這個供體營裏遇到了他,供體營的老板。我還記得第一麵見到他的時候,他是一個沉鬱的、苦悶的老者。我還想起了,在這所供體營裏,我遇到過的霍東,我曾經為他動過心,可是,我自以為是地製止了自己感情的閘門,我以為我是理智的,我以為我已經找到了真愛,不能再動芳心。現在想來,我的理智是多麼可笑,我的真愛又是多麼愚昧!

起風了,我感到了空氣的微涼,地上的草瑟瑟抖動。我幾次離開這個地方,幾次回到這個地方。在我們一家遇到黑心開發商,得到黃瓦救助時,我二次來到民意居;為了少傑,我質問過黃瓦,為了周揚被打,經不住馬麗亞的求情,我又一次來到民意居;現在,為了耿文思,我又一次被這個血淋淋的供體營控製。

短短兩年,我好像已經和這所供體營結下了不解之緣。疼過愛過傷過,最後,我發覺,我忽然對這所供體營麻木了,我甚至有了一種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想。

我暗暗吃驚自己的轉變,這個時候,幾個女孩子唧唧喳喳的議論聲音傳入了我的耳膜。

是幾個新來的女供體,在花園裏追逐嬉戲。她們還是很愛美的年齡,所以,采擷了幾朵黃燦燦的秋菊,說是回到宿舍,插在花瓶裏一定很好看。可是不一會兒,她們又把花朵踩在腳下,圍坐在一起,說起了閑話。

有一個女孩子談起了正在熱播的《泡沫之夏》,她說:“歐辰給小澄捐獻了一個腎髒,夏沫就會愛上歐辰嗎?”

“我看未必,那是感恩,其實,夏沫還是愛洛熙的。”

“不是的,夏沫是被愛情感動了,歐辰給親愛的人的弟弟換了個腎,夏沫就愛上了歐辰!”

“我好喜歡歐辰,我覺得他是用生命來愛夏沫的。他雖然也很霸道,可是他為了心愛的女人,肯捐獻自己的身體器官,肯為了她去死,所以,我愛歐辰。”

“可是,黃曉明扮演的洛熙好帥啊,何潤東扮演的歐辰稍微遜色一點兒!”

“嘻嘻,我也喜歡黃曉明,要是黃曉明哪個腎髒壞了,我可以免費給他捐獻,隻要他……”

“隻要他什麼呀,是不是親你一下,或者給你一大把鈔票?”

“才不是呢。我愛錢,可是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我寧願不要錢。我超喜歡黃曉明的眼睛啊,酷酷的,很帥很有個性!”

……

她們是多麼年輕啊!像冉冉升起的朝陽,可是這個供體營,又是多麼陰森可怖,它像一個魔鬼的大口,把這些年輕的生命銷蝕。若幹月後,這些女孩子將會拖著疲憊的身體,被這所溫情脈脈的供體營拋棄。那時候,如花的笑靨將會不見,懶惰和殘疾的身體將會陪伴她的一生,到時候,追星將是她們永遠的夢了。

我有點苦笑。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已經不同於她們的幼稚了,經過了和黃瓦的這場“生死戀”,我漸漸成熟,漸漸長大,以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現在卻是天涼好個秋。

聽著女供體們之間的議論,我漸漸睡熟了。夢裏,我好像看見了黃瓦,他一會兒求我回去,告訴我他最愛的人是我,沒有我,他的人生是灰暗的;可是,一會兒,那個男人就變成了耿文思,耿文思勸我回家吧,說他不需要我換腎了,我的青春不應該浪費在他一個糟老頭子身上;過了一會兒,我又夢見了很久不見的霍東,他和妹妹小蓮竟然沿街乞討……第二天,我早早醒來,想起昨夜的夢很荒誕,我暗暗嗤笑自己。也許,給耿文思捐腎,我背的包袱過多了,也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裏,我還是很難說服自己給耿文思捐腎。

盡管醫生說了,人靠一隻腎髒也能活下去。可是,我畢竟以前經常幫著黃瓦找供體上鉤,也經常帶著供體去醫院檢查,做腎髒移植。我聽醫生說,人失去一隻腎髒之後,身體會變得脆弱。在遇到地震,或者懷孕、生病這些大事件的時候,一隻腎髒的人比兩隻腎髒的人更不容易挺過難關。

吃罷早飯,我看見了黃瓦,平日很少見他在供體營大院裏走動。

因為最近來了一些新供體,所以黃瓦為了安撫人心,很熱心地把這些新供體聯合在一起,進行訓話。其實就是進行“愚民教育”。他對那幾個唧唧喳喳詢問能不能多得到紅包的女孩子說:“既然來到這裏,大家就是自己人,為了你們的利益,我是願意為你們多爭取紅包的。但是,紅包的多少,那要看具體你遇到的配型是不是大款而定。”

黃瓦口才好,這是一定的,而且他的話,讓每一個供體聽了,也找不出什麼差錯,還會以為這個老板很仁義很善良,能為供體著想。

我有點失笑,當年少傑配型的那個供體,給了黃瓦四百萬,少傑還不是就得了五萬元。

黃瓦說完後看到了我,很隨和地和我打了個招呼:“賈妮,你來了!”

我答應了一聲,就在我要離開的時候,黃瓦走了過來:“賈妮,你可以不換腎的,隻要你和我住在一起,我們一起經營這個供體營,一起生活在一起,你相信我,我是一個很忠於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