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賜藥(1 / 2)

鳳清池中仍是香氣馥鬱,霧氣氤氳。隔了飄渺的水汽看去,仲翃長身玉立站於玉階之上,眸光灼然,定定望我。

他說,會給我一個解釋。

我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輕鬆,全身緊繃的弦瞬間鬆弛,一顆懸空的心也終於落回實處。

連日來的裝癡扮傻,辛苦周旋,如今一旦被發現,除了初時的震動驚駭,現下反而覺得莫名心安。就好像一直在空中飄蕩的斷線風箏終於落到了地麵,雖然不是自己熟悉的地界,但也終究安穩寧實。

又或者,潛意識裏,我可能從未把仲翃,當做敵人。

我靜靜看他,刀裁的鬢,英挺的鼻,薄削的唇。最後望定他如黑曜石般幽深的黑眸裏。

他長眉微挑,正待開口,卻是門外傳來一聲硬朗稟報聲。

“啟稟皇上,首輔上官斐大人有要事求見。”

我訝然,上官斐怎麼會這麼晚了來求見仲翃?必然是極緊要的事,不然侍從斷不會在此刻貿然通稟。

“何事?”仲翃微皺了眉,沉聲詢問。

“回皇上,上官大人剛接到八百裏加急,鮮卑四十萬大軍,於三日前,猝起攻城。”門外之人鏗然答道。

我心中猛然一震,鮮卑鐵騎,終於還是對平照城揮戈相向了。

隻見仲翃眉頭又皺了幾分,全身散發出一股凜然肅殺之氣,目光愈見森然。回頭深望了我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我呆泡在豆蔻蘭湯中,一時神思飄渺。

鮮卑一族悍然攻城,五國多年來極力維護的和平表麵被打碎。連年來大夏獨大,瑤國安處第二,中原之地盡享清平。南詔國雖一度內部混亂,卻也隻在自己的嶺南之界刀兵動蕩。所以天下局勢,一直都處在微妙的平衡中。

隻是如今,鮮卑胡虜揮戈南下,進軍中原,各國勢力緊拉的弦猝然崩斷。硝煙既起,清平安在?

天下殺伐,四海廝殺。這世道,終是亂了。

鳳清池中溫泉水暖滑如初,我卻覺出漸漸的冷意。裝傻之事既被發覺,索性便做回自己。隻是,我從十歲起癡傻至今,猛然好轉,世人不免生疑。總要再想一個得當的法子。

葡葉急急進來,俯身委地,自責道:“奴婢該死,剛才皇上硬要闖入,奴婢沒有及時通知娘娘。娘娘您責罰吧。”

我無奈道:“他是皇上,若想要進來,你一個小小宮婢又怎能欄得住?”又轉眸笑道:“沒受什麼委屈吧?”

“沒有”,葡葉眼眶微紅,“就是那個侍衛程朗點了奴婢的穴道。奴婢動彈不得,又擔心娘娘,急得了不得。”

禦前帶刀侍衛程朗?我起身,任葡葉為我批上錦袍。

“就是剛剛向皇上稟報的那個人嗎?”我淡聲問。

“就是他”,葡葉撇嘴,“冷冰冰的,一點表情都沒有呢。”

回到房中,已是亥時。迷迷糊糊睡去,不覺又做了那個困擾我多時的噩夢。

這次夢到的家鄉金陵的白河。

月上中天,良夜靜好。暗沉的天幕上繁星點點,一彎銀魄靜靜拋灑著淡素清輝。白河水麵上波光閃閃,碧波粼粼下似有無數條泛著銀鱗的遊魚往來嬉戲。那彎淺月悄悄地將自己倩影投於水中,引著數條遊魚追逐嬉鬧。

那幾條遊魚圍著水中彎月試探追逐著實有趣,我看得興味濃濃,不覺轉身去拉他的手要指給他看那條已暈頭轉向的小魚,可是卻什麼都摸不到。

我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剛才明明和他一起在看月亮,現在怎麼不見人影?正待焦急尋找間,後背卻猛的一震,便又被人推入那無底的黑暗深淵……

我哭叫著醒來,入眼金帷繡幔,一派明亮。

原來天色已經大亮了。秋風起,吹動羅幔飄搖,絲絲涼意浸過肌膚,不覺已是秋涼了。

慵然起身,任侍女為我更衣梳妝。

“娘娘”,向姑姑低低開口,“禦前侍衛程朗今天一早奉命求見,已在外麵侯了多時了。”

我笑,瞧了眼葡葉,“那就讓他再多侯些時辰吧。”遂挑眉道:“我餓了,備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