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位客官麵生的很哪,想是不常來咱們倚紅樓吧。不是媽媽我誇口,咱們倚紅樓的姑娘,那是個個的貌比西施,體賽貂蟬啊!這琴棋書畫,詩歌舞藝,姑娘們可都是手到擒來啊。我說客官,媽媽我保證,您來了第一次,就會想來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會再來第三次……這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次更比一次爽啊……我說姑娘們啊,都愣著幹什麼,還不快伺候著……”
話說剛才,我正暗暗讚歎仲翃的龍章雅姿,卻不想一個塗脂抹粉,體態臃腫,疑似老鴇的女人對著我就是一頓唾沫亂噴。
我無言抹去臉上水漬,正欲發怒,卻看到一群花枝招展的狂蜂浪蝶氣勢洶洶地朝我撲來,我大駭,轉身便跑。
沒想到我剛跑了兩步,便被人迎頭撞到。我哀呼:“啊……”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傳來,我隻覺腰間被人用力攬了一下,身子便撞到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耳邊似有風聲,身子隨之旋轉。秋風乍起,葉落紛紛,我被身後之人抱著,像交纏的紙鳶一般,在蕭蕭木葉中零落蹁躚。
驚惶抬眼,恰好一陣風吹過,那人寬大鬥笠上的黑紗被掀起。發絲淩亂間,卻分明看到一雙淡琥珀色的眸子,如千年寒冰般,涼冽如斯,直欲攝人心魄。
隻匆匆一眼,麵紗便重又覆下。
剛一站定,那人便鬆開我,領著同他一樣裝束的一高一矮兩名隨從,疾步而去。
望著那人挺拔的身影漸漸遠去,我心下感慨,英雄救美啊英雄救美……
秋風又起,繚亂衣襟舞動翻旋。我忽覺有什麼地方不對。淡琥珀色的眼眸,應該不會是中原人吧。
莫非,他們是……
壞了!
我探手入懷,上下左右摸了一遍,隻覺懷中空空如也。
出宮的時候,我明明在懷中塞了三百兩銀票的,現在居然沒有了!定然是剛才那三名小賊,趁我不備之際,從我身上順走的。
我心念一轉,“抓賊啊!”便向著那三人的背影飛奔過去。
路上行人聞言都紛紛朝我看來,我邊跑邊想,如今京城的小賊心理素質都這般好了,我都快要抓著前麵那高個子的衣角了,他們居然還能行動自若,一點都不慌亂。
我內心暗暗振奮,忽地向前猛地一抓——
刀出鞘,刃霜雪。
眼前一花,腦中瞬間空白一片。
電光火石間,忽聽得“叮”地一聲脆響,似是有暗器襲來,臉前白刃生生地被逼出一寸。
“孤烈,住手!”剛才抱我那人驀地站定,扭頭低喝。
素銀菱針“叮當”一聲落地,我被數名便衣侍衛層層圍在正中,眼前一人向我低低俯首:“屬下來遲,主子您受驚了。”
正是禦前帶刀侍衛程朗。
“不遲不遲”,我猛拍心口,劫後餘生道:“你們來得正好,要不然,就不隻是削去幾根頭發的事了。”
我輕撫鬢邊發絲,有幾根被剛才的利刃所斷,不長不短不尷不尬的在秋風中瑟瑟而抖。
我怒極,堂堂天子腳下,有人在大街上偷了銀票不說還想要出手傷人,如此狗膽包天,目無王法的行徑,令我這個皇後顏麵何存?
此番一想,便隻覺得胸腔內豪氣衝天,剛才差點被削了腦袋的驚悸一掃而光。抬頭瞥了眼那偷銀票的三名小賊意欲離開,我便又正氣凜然地衝了上去。
“站住,把銀票交出來!”我指著領頭的那人,暴喝。
他不言,麵容覆在麵紗之下,看不清是什麼表情。
“什麼銀票?”矮個子的隨從在後麵粗聲開口。
“就是我懷中的三百兩銀票,本來好好的在我身上揣著,剛才被他一抱,就沒了。”我指尖依然指著那人,“肯定是你們趁亂偷走了!”
“銀票不是我們拿的”,那矮胖之人重又開口,“你難道忘了方才被人撞了一下?”
我挑眉,恍然,原來是撞我那小子偷的。
不過……
“你們肯定是一夥的,廢話少說,快把銀票拿出來!”——‘這三個異類,看起來就像是很好宰的替罪羊……’——我心頭暗想。
“簡直是胡攪蠻纏!”剛才削我頭發的那個高個子陰惻惻開口。
我嘿嘿冷笑,突然發力,猛地向那領頭人的腰間撲去。
那人腰間掛了塊瑩白玉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話說自我剛才初見它,便已垂涎至今了……
誰知我指尖還未碰到那玉玦,便被那人驀地揪住雙臂。我疼得呲牙咧嘴,正欲開口大罵,“你放開……”
下巴驟然被擒住,我被迫抬頭,望著眼前的黑紗,卻望不進裏麵的琥珀眸色。
縱然隔了紗障,我依然能覺出那雙寒冽眸子在緊緊迫視我。有冷意從黑紗裏麵一層層漫出來。
此時,大街上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好像都消失了。熱鬧的大街上,仿佛隻有我與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