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文苑拾美(3)(2 / 3)

民間踏青習俗,始於唐、盛於宋。歐陽修《踏青》:“南國春半踏青時,風和聞馬嘶,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北宋詩人張先有“芳草拾翠莫忘歸,秀野踏青來不定”的佳句,描繪郊野踏青遊人往來不絕,婦女乘春遊之際采擷花草,時已黃昏仍流連忘返的盛況。而宋代詩人吳惟信則更生動地勾畫出人們遊春的動人場麵:“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古代的清明節,在民間還進行踢球、射柳、放風箏、蕩秋千等有益的體育活動。宋人黃峪的“未到清明先焚火,還依桑下係秋千”,道出了蕩秋千成風。清代高鼎的“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成為吟詠風箏之絕唱。

宋代王禹偁的《清明》詩,不寫踏青飲酒,而寫一貧士乞得鄰家煙火、借火讀書的發奮精神:“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昨日鄰家乞新火,燒窗分與讀書燈。”宋代黃庭堅的《清明》詩:“佳節清明桃李笑,野田荒郊自生愁。雷驚天地龍蛇蟄,雨足郊原草木柔。人乞祭餘驕妄婦,士甘焚死不公侯。賢愚千載知誰是,滿眼蓬蒿共一丘。”詩人以清明掃墓想到人的生死問題,進而有感於人生的價值,表現了詩人曠達之中包含鬱勃、不願與俗沉浮的兀傲之氣和對仕途賢愚混雜的憤慨之情。唐代詩人張繼在《閶門即事》一詩中則寫道:“耕夫召募逐樓船,春草青青萬頃田。試上吳門窺郡郭,清明幾處見新煙。”在詩人筆下,人間天堂的蘇州,清明時節卻是一片田園荒敗的淒涼景象,反映了作者對封建統治者“召募”的不滿,對勞動人民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春醪集》中淚與笑

在春雨瀟瀟中,我漫讀著梁遇春隨筆,揣摩他獨特的“觀察點”。正如他在《英國小品文選》譯注中說:“做小品文字的人最要緊的是觀察點,無論什麼事情,隻要從新觀察點看去,一定可以發現許多新的意思,除去不少從前的偏見,找到無數看了足以發味的地方。”他隨筆中處處閃爍著驚人之語,讓我回味無窮。

梁遇春是20世紀20年代末和30年初散文創作領域的一顆慧星。他於1922年入北京大學預科,1928年在北大英文係畢業,先後在暨南大學和北京大學任教。1932年逝世,他留下了二十種翻譯作品和兩本散文集(《春醪集》、《淚與笑》)。這些議論知識和人生的雜文存在著驚人的矛盾。他憎惡社會現實的黑暗,鄙棄醉生夢死的寄生生活,痛恨知識界中的“紳士”、“君子”們不苟言笑、謹小慎微的死氣沉沉、灰色平庸的作風。他熱愛生活,渴求光明和進步,卻又遠離革命和人民,找不到光明進步之路;他有淵博的西方資產階級曆史、文化知識,但對最先進的哲學思維卻一無所知,便限製了他在思想王國的自由馳騁;他有強大的智力和窮盡人生奧秘的追求,卻缺乏洞察人生底蘊的望遠鏡和顯微鏡。這與作家的個人經曆和世界觀是分不開的。

追溯梁遇春的思想淵源,可歸咎於蒙田“懷疑論”思想的深刻影響。“懷疑論”思想具有矛盾的“雙重性”:政治上反對獨裁專製,主張政治民主;哲學上反對獨斷論,主張百家爭鳴;思想上反對昏昧、保守、僵化、迷信、盲從,崇尚理性精神,鼓吹思想解放和獨立思考;但也有消極的一麵,政治上表現無政府主義,哲學上導致不可知論,思想上虛無迷惘,悲觀厭世,表現為懷疑一切,打倒一切,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這一切都統一在梁遇春身上,形成一個矛盾的統一體。雖然梁遇春思想十分駁雜,自相矛盾,但他的雜文有許多新穎可喜的見解,他總是嘔心瀝血對某個問題的獨特和微妙的感受,談出一些驚世駭俗的新見解。這是其隨筆的優點,也是其隨筆的缺點,兩者緊密結合,形成了他雜文的“二律背反”。

第一,表現在他對知識界的獨斷、平庸、盲從的批評,大膽提出獨立思考、獨立分析問題和解決問題,鼓吹理性的批判精神。譬如在《“還我頭來”及其他》中,他痛感當時知識界中許多沒有個性的人,不會獨立思考,隻會人雲亦雲地複述別人未必懂、自己根本不懂的俗透了的大道理的不幸,便代表他們向社會發出大聲疾呼:“還我頭來!”這篇隨筆提醒我們肩膀上扛著的腦袋是用來獨立思考的,要有朝氣蓬勃的創造精神。在《知識販賣的夥計》中,他嘲諷當時知識文化界的名流學者、教授,不過是“知識販賣所裏的夥計”,“他們把知識的源泉--懷疑精神--一筆勾銷”,這樣,“人們天天嚷道天才沒有出世,其實是許多天才遭了這班夥計的毒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