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歆年喘了口氣,說:“我故意避開你的,……我知道你忙……我怕你看見我更煩……”
“那個時候,你已經很煩惱了是不是?”簡歆年強迫自己笑著問他,“是不是?……我是不是個好男人?……你不再喜歡我了,你喜歡的是韓可初,我都知道。”
餘菲菲猛地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她往外走了幾步,車裏傳來一聲軟弱的懇求:“……別,別走!”
她頓在原地,簡歆年踉踉蹌蹌的衝出來,結果一下子摔倒在她麵前。
餘菲菲一下子撐不住了,一把把他扶起來問:“你家在哪層?我送你上去。”
簡歆年緊緊的拉著他,充滿期望的問:“你真的不走?”
“不走,不走……你家在哪層?”
簡歆年放心的笑起來:“真好,你不走。”
他俯在餘菲菲懷裏,頭一偏就睡了過去。
餘菲菲哭笑不得的盯著他。這個男人已經長得比她高大半個頭了,當年他們在一起才是個小毛頭,拿著考卷愣生生的要改題,追著她滿學校的跑,幫她做課題,幫她改考卷,自己一熬熬一夜,沒有半點怨言。
曾經很美好,但也隻是曾經。
餘菲菲拉著他一層一層的去敲門,敲到十幾層樓才對上鑰匙孔,進門一看真是個單身男人的房子,大概是有清潔公司打掃還不太髒,可是東西完全亂放,客廳正中放著一個咖啡機,牛奶沒放到冰箱去,報紙丟得一地都是。
餘菲菲嘖嘖有聲的感歎著找到臥室,把簡歆年往床上一丟,這男人就跟個被打昏了的豬似的趴床上不動了。
“難受不?”餘菲菲好笑的拍拍他的臉,“等你醒來就知道難受了,叫你喝啊。”
簡歆年哼哼兩聲,翻了個身。
餘菲菲起身去廚房裏泡醒酒茶,看到東西亂,順手就收拾了一下。結果在洗手的時候她一下子就愣了,流理台邊上放著一個銀質像框,裝著自己的小像,大概是當年偷拍的,幾年前的餘菲菲站在跆拳道館的走廊上,穿著白色黑邊的道服,望著遠方,微微側著臉,風揚起額前的頭發,笑容淺淡,衣袂飛揚。
餘菲菲猝然返身走出廚房,打開每一個房間的門進去查看。冰箱上貼著她當年在俯身給別人獎課題的照片;客房床頭櫃上是她當年跟姐妹打籃球;書房牆上貼著的是餘菲菲研究院畢業那一年的畢業照,灰蒙蒙的黑白照片,珍而重之的鑲在鏡框裏,記載了餘菲菲當年最刻骨銘心的時代。
那個時候還沒有韓可初,沒有情殤,沒有背叛,沒有一切。
餘菲菲盯著那張畢業照看了很久很久,一動不動。
她看到十七年前的自己。如果沒有後來異國他鄉的種種過往,如今她是什麼樣?
人生就這麼走過來了,沒有再嚐試更多的可能。她選定了一條路,十七年來磕磕絆絆傷傷痛痛,她再也沒有離開過這條路。
哪怕摔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跟如今的簡歆年竟然如此相似。
……
餘菲菲下午還有課,開了簡歆年的車去了學校,下了課再開回來,簡歆年還在臥室裏沒出來,估計是醉狠了。
餘菲菲在他家坐了一會兒,覺得把人就這麼丟下吧不大好,正躊躇間簡歆年臥室裏傳來模糊的說話聲,餘菲菲還以為他醒了在打電話,誰料過了幾分鍾臥室門突而被撞開了,簡歆年踉踉蹌蹌的跑出來,痛苦不堪的半跪在地板上,撐著門,拚命捂住耳朵,眼見著就這麼倒在了地板上。
餘菲菲受驚不小,衝過去一把扶起他問:“你怎麼了?”
簡歆年反手一把抓住餘菲菲的肩膀,雙眼赤紅的盯著她,半晌之後才聲音沙啞的問:“……你真的在這裏?”
餘菲菲說:“我在!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
簡歆年呆呆的鬆開手在地板上坐了一會兒,捂著臉,聲音裏夾雜著苦笑的味道:“……我告訴過你了,我精神不大好……幻聽。”
餘菲菲心說你什麼時候告訴過我?然後她突而反應過來,在學校台階上的時候,簡歆年說:我對你的腳步聲特別敏感。
他總是能聽見餘菲菲的腳步聲,有時是在白天,有時是在夜晚,有時是在夢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折磨得他痛苦不堪。他知道那是當年一直躲著餘菲菲又忍不住偷偷跑去拍她的照片才導致的結果,精神焦慮、苦悶、無法排解,幾年來漸漸成了幻聽,他怕餘菲菲的腳步聲真的響起來,但是他又隱約這麼期盼著,讓人日複一日在地域和天堂之間沉沉浮浮不得超生。
--都是作孽。
前世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