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來了考查團
剛才蓉蓉關心過他了,錢進想人家給我個餅我得還個糕啊,也問了她一句:你的事呢,有希望嗎?蓉蓉望著他搖了搖頭,眼睛裏麵濕乎乎的。錢進掩在門外,逗教室裏的蓉蓉說:你沒有給校長下跪吧?
蓉蓉果然卟吃一聲笑了,引得前排的幾個學生抬起了頭。這話有個出處,去年文秘係一女教師申請考研累累碰壁,情急之下跑到校長室撲通一聲給Y校長跪下了,說你行行好吧放我一條生路吧,結果不僅沒走成還給學校通報批評了一通。
蓉蓉掉過頭說她太嫩了,想來想去就想這麼個餿主意。錢進說她能怎麼辦,不見得象農村婦女一樣跑進去脫褲子!蓉蓉倏地紅了臉,訕笑著走開了。
……
錢進在教室裏轉了幾圈,見學生都裝模作樣忙著往考卷上寫,沒什麼要緊事,就從後門溜了出去。溜到樓上,見校長辦公室沒人,忙溜進去操起電話打了一通,追那個調動的事。全校除了校長室就這裏的電話能往外打打,弄得教書匠們全偷偷摸摸的象個賊。這罪也受不了幾天了,錢進竊想,到了銀行,天天打國際長途都沒人問──隻要你大洋彼岸有人聽得懂。
剛放下電話,就見有一夥人拿著繩子竹杠抓賊似地擁進來了,錢進嚇了一跳,心想偷打個電話也犯不著這麼整啊。後來才看清他們是在抬複印機,四個農民工抬得哼哼的。辦公室的秘書老賈在一旁氣喘喘地指揮著看上去比農民工還累。錢進做賊心虛沒話找話,問賈秘書怎麼了,複印機又壞了?賈秘書氣呼呼說,壞了倒好了。便再不開口,關了門,走了。
旁邊一老教師告訴錢進:上麵來了考查團,他們這是抬到圖書館去應付檢查呢,一個變倆,變魔術呢!總不能交白卷是吧?又問他:聽說你要調走,往哪高升啊?錢進有教訓在先不敢多說,含糊了幾句後反問他:蘇教授你來打電話啊?蘇教授也含含糊糊地說,來看看,來看看。
……
錢進溜回考場,影子般地站在後門口,咳嗽了一聲,好象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那些蠢蠢欲動的學生聽見他的咳嗽頭一齊又趴在了卷子上。錢進就有些好笑。上麵考查團一來,也把這些學生害苦了,作弊也不方便了。
以前一個班坐一教室,隻派一個教師監考,現在一個班分坐兩個教室,卻有四個教師監考,作弊的難度至少提高了八倍以上。許多規定都是前兩天剛下達的,如:考試不及格交納的補考費等於該課程的學時數(比如這門《化工原理》90課時,補考費即為90元人民幣);三門同時不及格者不得參加補考,勸其退學;考試作弊者不得參加補考,令其退學……
這一棍子可算將那些“混混學子”們打了個措手不及,想改邪歸正都沒法改。過去他們是“一弊二補三送禮”,就是說考試一靠作弊二靠補考三不對就送禮,社會上那一套全操練得滾瓜爛熟。以前補考費每門不過15、20元,用它來買一門及格卻象鼻涕淌到嘴裏那麼容易。再說實在不及格也不要緊,可等著參加畢業前的“大赦之考”,用他們的話說,犯“死罪”的十有八.九也赦了;實在赦不成也不要緊,畢業後還可再考,不過多交點補考費而已,60元一門──總之不把你考及格了誓不罷休。反正又沒有什麼退學之說,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你就放心大膽地享受電大教育的優越性吧!
記得上一屆化工畢業班有個叫陶古的學生畢業前累計有錢進門不及格,“大赦”赦掉了七門,剩下的四門畢業後不到三個月也刷刷地過了,象運動員百米跨欄一樣,簡直精彩極了。用他的話說,我錢也花了,人也走了,還怕你不給我畢業證書。
錢進在考場裏又象征性地轉了一圈,眼睛則在李蓉蓉身上轉來轉去──這事隻有當事人曉得,學生又不曉得,以為錢進老師加強了警惕準備捉人了,不得不放規矩一些。錢進轉了幾圈,心裏又煩了,象關在牢裏一樣,直想往外跑。想起自己的考卷還沒批好,不如抽空到辦公室去改幾份。
(二)
今天教師辦公室裏難得熱鬧,九張桌子七八條人快把一間房子撐破了。桌上地上也難得幹淨了一回,讓人看了順眼。錢進的桌子在最前麵,半邊給櫥子擋著亮。當初搬進來時同事們飛跑著搶占好地方,等他們搶完了,剩下這塊就是他的。人啊有時候一窮什麼毛病就都出來了。人要發毛病也要發在值得的地方才是啊。難怪錢進要另找槽子另找食了。
年輕的小魯老師正在發表高見,說學校的行政人員就相當於工廠的“科室幹部”,而教師就相當於車間的“操作工人”,科室幹部好比鞭子,我們操作工人就好比是牛,是牛就要完成一定的工作量……另一個說,我們學校人事處和教務處最精了,一個拚命抓權一個拚命抓錢,訂什麼工作量來卡老師,他們那幫“8934部隊”誰又給他們訂工作量了?就說監考吧,我們教師一場2元,他們教務處8元10元,誰定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