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閉著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江冬坐在床側望著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想責怪又不忍心。他本以為出院這一個月多,表弟應該在家養得好好的了,誰承想回來一看,人竟比他臨走之前看著還讓人揪心。他真搞不懂,就這個樣子,老娘怎麼還舍得放他來書吧晃悠?
床上的人輕輕地地動了一下,江冬忙俯下身子詢問:“好點了沒?”
緩緩睜開眼睛,展昭在看清身邊的人時,微微一笑道:“嗯,好多了。”
“剛才是怎麼回事兒?”
“就是有點頭暈,不礙事兒的。”
“還說不礙事兒,上次磕成那德行,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不說,到現在血腫都沒消幹淨,你怎麼一點記性都不長?”江冬火氣一來,劈裏啪啦就把人數落一頓。低頭看看表弟,見他垂目盯著被角,白著臉一言不發,又覺得自己像個大惡人一般,心裏真是又氣又疼。“等會兒我送你回去,你給我在家老實呆著,這陣子我有假,書吧這邊我來看。”
展昭咬著牙,隻恨自己的身體為何這般不爭氣,連看個店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他越想越覺沮喪,心中抑鬱得幾近發狂。江冬見他眉頭緊蹙,呼吸急促,嘴唇都發紫了,嚇得趕緊替他撫胸順氣。
“你別著急,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江冬暗怪自己言重,想開導對方,又嘴笨得找不出詞。想了半響,傻笑著道:“你這書吧挺好,就讓我暫時當幾天店長過過癮。等你把身體養好了,我再把店長的位子還給你。這樣總行了吧?”
展昭隻覺心口堵得難受,想像以往一般與之說笑,卻發現連扯出個笑容都無比困難。“表哥,我真的很沒用。”卸下堅強的麵具,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麼。看著一直支撐的東西在眼前一點一點地崩塌,他卻像水中的浮萍一樣,什麼都抓不住。
江冬從未見他情緒如此低靡過,不覺心中大痛。啞著嗓子喊道:“不許你這麼說。”他一把拌過表弟的肩膀,讓他直視著自己。“你看看,書吧不是已經開起來了麼?這裏有你的心血,你一點也不像你說的那樣!”
“我真的努力了,可是...”
“哥知道,哥都知道...”望著眼前這雙清澈、卻堆滿了疲憊與傷痛的雙眸,江冬隻覺眼底灼熱,嗓子裏像卡了一塊石頭似的。他伸出溫熱的手掌,輕輕拍了拍表弟的臉頰,強笑道:“你現在不是已經比以前好多了麼,別灰心,慢慢來。”
“嗯。”展昭低低應了一聲,心中深感慚愧。明明是他自己太過任性,現在卻要對方反過來哄他。“表哥,剛剛是我犯傻,以後再不會了。”
“這才對。你躺著,我去樓下拿杯飲料。”
江冬朝他微微一笑,站起身走了出去。長久以來,他所看到的,一直是他的笑臉,不管有多艱難,對方始終微笑著麵對。他以為自己了解他的苦楚,可事實上,他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的考慮過他的感受。輕輕掩上房門,江冬在台階上坐了下來,隻覺心中像被人來回撕扯一般的難受。
下樓看到蔣平,江冬微微一愣,走上前去打了個招呼。
“四哥來啦。”雖然他比蔣平大,但自從白玉堂介紹的那一天起他就跟著這麼喊,也懶得改口了。
蔣平朝他擺了下手,望了一眼後麵的隔斷,低聲道:“聽說展昭不舒服,怎麼樣?好點了沒?”
“沒事兒,正在樓上躺著呢。”江東說著,從冷飲櫃裏拿出一聽可樂,衝著蔣平舉了一下。”四哥要喝點什麼?”
“不用,我還有點事兒,就是進來打個晃。”蔣平提起放在冷飲台一旁的公文包,道:“展昭不舒服,我就不上去打擾了,改天有空我再來。”
見他一副匆忙的樣子,江冬也不強留,道了聲好,將人送到書吧門口才又折回二樓。
蔣平覺得自己跟個孬種似的,尤其是聽了李上娟那一席話之後,連展昭的麵兒都沒見就開溜了。他真希望展昭得的隻是腸胃炎,這樣在麵對對方的時候他就不需要偽裝,心裏也不會覺得那麼難受。逃離一般的離開了書吧,他快步走到車前,鑽進車裏,發動馬力後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