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玉堂的印象裏,展昭的睡眠極為輕,身邊稍有動靜便會醒來。可現在接連三人走進病房,病床上的人卻仍舊陷入昏睡中,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床頭懸掛的輸液瓶裏,晶亮的藥液一滴滴落下,仿佛帶著清脆的聲響,一下下敲打著他的脈搏,帶動著他的心跳。
劉蓉聽見聲響扭過頭,一見是他來了,忙扶著床邊站起身。“小白?這麼大熱的天兒,怎麼沒在家多歇兩天?”
“這陣子輕鬆,在家裏待著也是呆著。”白玉堂笑著走上前,微一側身,指指身後的母親道:“伯母,這是我媽。”
劉蓉一愣,忙彎腰點了點頭,將身旁的椅子向前一拉。“您快坐。”
“您就是展昭的舅媽吧,來的匆忙,也沒和您打聲招呼...”江寧說著話聲一頓,將目光慢慢轉向躺在病床上的展昭。“我就是想過來看看這孩子。”記憶中的少年骨骼雋秀、健康明朗,如今卻隻剩下滿眼的蒼白與瘦弱。想起往事種種,江寧心下不覺一片黯然。“我聽玉堂說他住院有陣子了,好點了麼?”
“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劉蓉見江寧客氣,隻好拉著她在旁邊的陪床上一起坐了下來。“這兩天又開始讓他喝中藥,就是一上來劑量不敢太大,怕他受不住。”
江寧輕歎一聲,附和道:“試試中藥也好,雖然見效慢了點,但是副作用小。”
劉蓉點了點頭,目光轉向病榻上的外甥。“是啊,慢慢來吧。”
江寧坐在陪床上,安靜地望向床上的人。不管她心中如何期待,展昭仍是沒有醒來。不過這樣也好,她可以任由目光肆意地停留在青年的臉上,慢慢地看他的臉龐與少年時有何變化與不同。時光是偏愛他的,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歲月的痕跡。與玉堂日漸成熟的麵孔不同,展昭的麵孔上仍舊透著些許少年的味道,與其說是長相,不如說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氣息。當初頭一次看到展昭的時候,她便心生歡喜,不想這麼多年過去,再見時卻是這樣一番光景。江寧想著想著,不禁發出一聲長歎。
劉蓉為人隨和親切,雖然隻是初見,江寧卻沒有感覺出一絲拘謹來。不知不覺間,兩人越聊越多。江寧偶爾會談起一些白玉堂與展昭高中時期的事兒,劉蓉聽了隻覺更加心疼。
“小昭的母親沒得早,他爸爸又在海外工作,身邊也沒個人照顧他...”劉蓉說著眼裏一熱,卻硬是生生的將眼淚忍了回去。“幸好他交了小白這個朋友,這陣子也是,多虧了有這孩子幫忙,不然小昭整天對著我們,悶也得悶出病來。”
“孩子們感情好是好事兒,以後您可別和玉堂見外,有什麼事情盡管找他。”江寧看看兒子,又看看病床上的展昭,心下卻比劉蓉看得更透亮。這倆人又豈是誰多虧有了誰就說得清楚的...
這一次的探視,一直到江寧離開,展昭都沒有醒來。江寧心中遺憾的同時,不禁又暗自鬆了口氣。說實話,在得知老伴兒衝動之下來找展昭對峙之後,她對展昭是心懷一絲歉意的,想起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她甚至不知該用何樣的表情去麵對這個年輕人。隻不過在見到展昭之後,她更加明確了一點,不管是自己的兒子“拐”到了展昭,還是展昭“收複”了玉堂,她對展昭都怨不起來,更提不上怪與恨。路是兩個孩子自己選的,她隻是希望,在這條路上,她充當的不是去阻礙他們的那個角色。
江寧坐在車裏默默地看著窗外,許久才開口道:“玉堂,你倆的事兒,展昭家裏的人知道了麼?”
“到現在為止,就隻有江冬知道。”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我和他說過,希望他出院後能搬去和我一起住...”白玉堂說著扭頭看了一眼母親。“他說他會和他舅媽說。”
“嗯。”江寧輕聲應了一聲,沒再多問。“等會兒我和你嫂子帶雲瑞出去玩,晚上我就不去你那邊了。”
“嗯。”
“你爸身邊離不開人,過兩天我就回去。展昭這邊你回頭替我帶個話,就說讓他好好養病。等以後有機會,讓他來咱新家這邊看看,到時候我還給他包黑米粽子。”
沒想到母親還記得展昭愛吃黑米粽的事。想起以前端午節時的情景,白玉堂鼻子一酸。想要對母親說聲謝謝,喉嚨卻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知道,母親能這樣說,即是已經接受了他與展昭的關係,而對於父母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也是,以後多個人照顧,更得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兒別自己硬扛著,你哥和你那幾個拜把子的兄弟都是真心為了你好,以後多聽著點他們的話,吃不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