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難怪……”常青這才恍然大悟,確實,自己的本子,怎麼高興怎麼改。

兩人繼續沿著護城河溜達,陸炳學抬手指向路邊一排光禿禿的柳樹枝:“我想做一次全新的嚐試。你看見那排柳樹沒有,我的劇本就像樹幹和樹枝,隻有總體世界觀和劇情發展的簡單框架。台詞、分鏡等等就像葉子,樹幹被砍去,這棵樹鐵定活不了;葉子掉光,春天還能再長出來。按照我的想法,台詞可以由演員和導演共同完成,我會根據你們對角色的詮釋與拍攝過程中角色間產生的化學效應來調整劇情,影片中各個角色的最終命運不由我來決定,而是由角色本身決定。我這個導演兼編劇不僅是決策者,也是記錄者。”

常青對這種拍攝手法並不陌生:“香港有位王姓導演……”

陸炳學笑了笑:“我正是借鑒了他的拍攝手法。我陸炳學歲數不小了,參與過的影視製作,林林總總加起來少說得有一百部。我對拍戲的熱情從未減淡,可有的時候還是會感到疲軟,想追求突破。”

“我懂這種感覺,就算是國宴,頓頓吃也會膩。”常青感同身受,他也曾被千篇一律的角色搞得疲憊不堪。

“其實這種拍攝手法弊端不少,拍攝周期長,成本高,對演員的要求也更為嚴苛。”陸炳學轉過頭,看了眼常青那張充滿青春氣息的側臉,“你還年輕,雖然悟性高、肯吃苦,缺少閱曆的話,有些深層次的東西不一定能理解透徹,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如果我這部戲的主角定下是你……我是說‘如果’啊,你平時一定要多向我和其他演員請教。和你搭戲的都是老戲骨,經驗豐富,讓他們點撥一下,總沒有壞處。”

常青點點頭:“我明白。”

陸炳學又提醒他:“這部戲的片酬不高,你可要考慮好。”

常青笑了笑:“我要是為錢,何必接這部戲。”

“好小子,有誌氣!”陸炳學抬手搓了搓他的腦袋。

兩人聊得興起,絲毫沒注意到時間的流逝,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冬泳區前。

寬闊的湖麵上結起厚厚一層冰,望不到邊際的鐵絲網將湖麵截成一寬一窄兩個區域,一片被改造為溜冰場,另一片的冰麵被鑿出一塊大洞,形成天然遊泳池。

今天是大年初三,民間稱這天為“赤狗.日”。老黃曆上有雲,這天不宜外出,往日裏那些愛好冬泳的老頭老太太們今天都在家貓著沒出門。信奉無神論的陸老爹不理這套,年輕人亦是如此,雖然冬泳區冷冷清清,另一側的溜冰場倒是挺熱鬧。

陸炳學靠在河邊的仿漢白玉柱上,雙臂抱胸,戲謔地盯著常青:“小子,脫吧。”

陸炳學話音剛落,西北風呼嘯而來,常青打了個寒顫,愁眉苦臉地依次除去大衣、口罩、毛衣、長褲……

一顆鮮嫩的青蔥被拔了皮,隻剩下白嫩嫩的小瓤在風中矗立。

常青頭戴泳帽,眼罩泳鏡,一條腿搭在圍欄上,一絲不苟地做起準備運動。

陸炳學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眼前的年輕人寬肩窄臀,上身呈倒三角,兩條筆直修長的長腿上,肌肉線條均勻流暢,再加上那顆人盡皆知、一度“聲名狼藉”的翹屁股……咳咳,確實是飾演人魚的最佳人選。

常青在地上又蹦又跳,身體卻始終如置冰窖,肌肉仿佛凍成了冰坨,稍稍一動便咯吱作響。

常青來到河岸邊,曲起身體,小心翼翼地邁出左腳,哆哆嗦嗦地往冰冷的河水裏探去。

腳掌剛一接觸水麵,常青渾身便猛地一激靈,連忙撤回岸上。

陸炳學幸災樂禍道:“準備好了麼?”

喉結上下攢動,常青硬著頭皮點點頭。

陸炳學手肘擱在圍欄上,一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常青:“這樣,我也不會太為難你,遊五分鍾就上來吧。情景是闊別大海多日的人魚重新回歸海洋。”